第 116 章 她不做他的軟肋(2 / 2)

沈階背影微微一頓。

自他們相識以來,一人分攤各管各事,除了就獻給女郎的計策交換意見外,其餘時間交談的次數並不多。

嚴蘭生哪怕隱居鄉野多年,他骨子裡流動的那種舒展意氣,加上他那張天生美姿容的皮囊,便與出身寒門的沈階迥然不是一路。

沈階曾親手揭露過傅家的罪行。

嚴蘭生心裡有無疙瘩他不知道,反正他沒有刻意防備或討好他的心思。

沈階將鬃刷噗一聲扔回水桶,轉臉,對這位比他年長幾歲的舊世族公子道:

“那你應該也聽說過,我因著這些策簡差點被打折一條腿。不合時宜的東西,恐汙眼目,不獻醜了。”

“嗯,的確今時不同往日了。”嚴蘭生點點頭,“想用警鐘敲醒既得利益之人,何如連根拔起,重換一番天地。”

聰明人說話,沈階看他一眼,沒有言語。

嚴蘭生今日卻仿佛格外有談興,一對漂亮的眸子熠熠生輝:

“可是蹈玉,待大司馬攻占洛陽城,他身邊的第一謀士徐寔先生,必然會占據第一文臣之位,蹈玉,為之奈何啊?”

沈階睫宇倏動,抬眸與他相視:“既如此,傅一郎當初又為何不投大司馬,轉投女郎呢?”

他一人都默認了大司馬一定會攻下洛陽,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之事。

嚴蘭生聽見那個稱呼,變臉無奈一笑,“好好的,罵人做什麼。”

正說著,驛館中又來了一支車隊。

沈階無意抬頭,望見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名青衫玉麵公子,不由怔了一下。

恰巧春堇從房中出來打水,經過一門,聽見外院的動靜向外一看,忽驚喜地喚了一聲,跑回房中對簪纓道:“娘子,你猜誰來了?”

簪纓身有風塵,才草草地沐浴過,換了一身薄軟的水藍色春衫曲裾。被水氣蒸得微濕的秀發,鬆鬆垂散於她肩後,隻在及至腰臀處用細絲束纏了幾圈,長發也有美人腰,動靜鹹宜,宛若漢風仕女。

她一聽春堇的語氣,便知是熟人,直接推開直欞紗門走出來。

便看見一位麵如潤玉,頎昳多姿的郎君帶著笑意向她走來。

檀依?

簪纓經過短暫的詫異後,又驚喜又擔憂,迎上前道:“從卿,久違。你如何這麼巧也來了這裡?”

來者正是三吳少東家檀依,他聽見簪纓清朗的聲音,腳步微頓,繼而更快地行到她的麵前。

及近,檀依看見那張褪去了稚嬌的麗容,心裡的酸脹滋味終於爭相湧出。

有多久沒見她了,一年?一年半?

她變了很多。

不是相貌,是她的氣質。

若說從前的簪纓在檀依眼裡,如同生於江左的蓬萊瑞香,小小一捧,清絕纖穠,適宜嗬護在掌心無儘寵愛,那麼而今的簪纓,已是澹靜沉邃,是一座蛻去了水霧風嵐遮繞的遠山,包容萬千氣象。

她長大了。

看來他錯過了許多。

“阿纓。”他看著她,叫了她一聲,笑得一貫溫潤,“不是巧,我特意去鳶塢尋你,聽說你出了門,從後麵追上來的。”

簪纓很快平複下心情,比手請他入室談,不等坐下便問:“可是朝廷又有動作,你們那裡有何不妥,舅父還好嗎?”

不怪她擔憂,隨著她入青小舅舅入兗,南北兩地的關係就日漸緊張。

南朝恐衛覦反生心,非但切斷了兗州的供給,限製唐氏在江左的交關,封商鋪,提商稅,還把三吳檀氏牢牢掌握在手裡,從很早以前便開始向檀氏征糧征船。

簪纓剛到青州時,便想將檀舅父父子秘密接出,可檀棣說什麼也不肯。

他可以走,然他這麼一撤手,在三吳經營了半輩子的產業,就都會歸進朝廷的腰包。

檀棣知道朝廷拿了這筆財庫,很可能會用在對付外甥女與大司馬身上,他如何能放心?

由他繼續坐鎮南邊的買賣,至少尚有積年經營的關係人脈,還有一部分主動權能掌握在自己手裡。

他同衛崔嵬一樣,為了兒女輩,寧願自己紮根在沼澤裡,也想讓年輕人在遼闊的遠方飛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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