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第 141 章 “陛下要禪、禪位…………(2 / 2)

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異母的皇兄,自李蘊開府後踏入長公主府的次數屈指可數。李蘊坐在紅木雕花矮榻上,氣定神閒抿了口養容百花飲。

“一個衛中書令便能左右天下棋局嗎,王兄彆因對大司馬束手無策,便拿本宮來作筏子。”

李境聽她的語氣事不關己,饒是知道這個妹妹從小便是這副性子,也不禁一哂:“你如此態度是何意?莫忘了,你是宗室皇親,任何人在此時都可以左右搖擺,唯李氏之人不可。”

“本宮是犯了何等了不得的大罪?”長公主媚麗的眼眸向他一瞥,聲調冷下幾分,“皇兄尚臥病在榻,王兄如今統領朝政,欲給本宮扣下一頂通敵的帽子嗎?”

事實上她半點也不關心外頭男人家怎麼爭怎麼奪。

她自出生起便尊榮華貴,過慣了衣錦饌玉奢靡無度的日子。便是丈夫病故,她出了杖期抹抹眼淚,立刻又尋了個高大強壯的,看著是暖榻的好材料,管外界有什麼議論,反正李蘊不會委屈自己夜守空床。她隻知道,好日子得過且過,何必想那許多。

在此基礎上,她用自己的能力保護幾位舊交,也犯不著旁人說長道短。

這些營營求生的朝公們,不會真以為拿住了衛十六的父親,就能拿捏住那個屍山堆裡闖出來的閻王吧?

“王兄若想坐下來喝杯降火茶呢,小妹樂得奉陪,否則慢走不送。”李蘊撂下一話。

李氏兄妹二人正僵著,長公主府的詹事忽慌張奔至廳下,“啟稟王爺,殿下,禦前的原公公遣人傳話,請二位殿下速速進宮,陛下要禪、禪位……”

李境與李蘊聞言,臉上同時露出驚愕難言的表情。李蘊不可思議地站起身:“他要傳給誰?”

待二人趕至宮闈,同樣得信的太子李星烺與梁貴妃,已經在李豫內寢中了。

李豫自從因庾氏母子的事嘔了回血,身體每況愈下,漸至一日昏睡八九個時辰。太醫丞不敢說實,診斷是痰迷上壅,那天師道進貢的丹丸雖早已停服,可是積重難返,李豫的手臂和大腿上開始不斷生出褐紫斑點。

整座龍寢散發出一種腐朽的氣味,用再多的香料也掩蓋不住。

上一次李豫能清醒地召人說幾句話,還是在三月中旬,當時他勉強鼓動著口齒不清的唇舌,勒令刑部追究張道長貢藥之失。

李豫躺在病榻上這一年,日複一複感覺到自己日趨頹廢的病軀,方明白當初煥兒勸他少服丹藥,原是所言非虛,一片孝心。

可惜一切悔之晚矣,他根本不知煥兒如今在何處,而且那個張道長聽聞風聲後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今天李豫難得撐著片刻精神,讓原璁召來太子與宗親,撐到眾人來到,晉帝已是麵色灰敗,汗如雨下。

李豫麵對著這些圍攏在他榻前的親眷,愈發感覺到死亡的陰影就在頭頂籠罩著他,他眼眶發紅,顫抖著伸出手,拉住神色懵懂的李星烺,喉嚨混濁道:“太子仁孝純臻,朕……自知時壽天限,今,今禪位於太子李星烺,即刻踐祚。長公主與蜀王皆在,正好做為見證……”

他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每個字都要用儘力氣才能咬準。

滿室之人麵色各異。

李星烺跪侍在龍榻之前,聞之淚下如線,惶恐搖頭:“父皇有天命所佑,必能遇難呈祥,兒臣何德何能,豈敢領受?”

“朕說你、你行你便行,接、接旨!”李豫呼吸沉重,微微從枕上抬起頭,緊攥李星烺的手不撒開,迫令他應下。

長公主和蜀親王交換一個眼色,蕭氏眼睛紅腫地在旁輕輕抽泣,麵上似對皇帝擔憂不已,內裡實則已如滾翻的油鍋,熬煎著她的心肝。

在場除了尊君愛父的李星烺之外,把原公公都算上,誰不了解李豫偽飾反複的心性,誰又看不出李豫的打算?他絕口不提衛覦霸占洛陽的事,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禪位,就是怕李氏江山毀於他手,自己成為千古罪人。

所以哪怕病篤,他也要匆匆忙忙地這燙手山芋扔出去。

一旦成為太上皇,不管洛陽與建康對峙的結果如何,李氏是存是亡,便都與他無關了。

可是以李星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接下這個爛攤子,此時朝中已是人心浮動,在這個時候交接皇權,引來的隻會是各方勢力對新帝的拿捏和動蕩。

李豫若還有一絲為社稷考慮的理性,或者一絲身為人父的仁慈,即便要禪位,他也該禪於有領兵之能又有宗室之望的蜀王。

畢竟當年,李境也讓過他一回。

可是李豫既想逃脫責任,又私心想讓自己的兒子坐江山。他含著淚輕喚李境一聲阿兄,神色可憐道:“便請阿兄儘心輔佐太子,如此,朕死也可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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