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第 147 章 這真可謂雙喜臨門(2 / 2)

“阿父莫氣,”李涵蘭賣乖地給蜀王作揖,“是兒子不讓張統領聲張的,若無這些人,兒子怎敢放心在外行走?”

他轉了轉眼,“再說,如今衛賊霸占洛北不還,南朝全靠父王支撐,是這半壁江山的中流砥柱呐,我帶些親衛進京探親,有誰敢說三道四。”

李容芝夫婦倆對視一眼,李境無奈地攏了下少年的腦袋,“那也不該如此任性,你母親也是縱容……說來,你好不容易和你祖母多親近親近,你離家了,你祖母何人照顧?”

李涵蘭聽言,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怪孩兒頑劣,不是從小長在祖母身邊的,祖母糊塗時總叫著兄長的名兒,想來與兄長更親。所以阿蘭想著,不如讓兄長回蜀吧,一來照顧祖母,二來在分彆多年的母親跟前儘儘孝心,三來,也好幫阿父看好封地嘛。”

李境一想,他父子三人如今皆在京裡,西蜀無人坐鎮,確實不是個長法,不由轉頭看了長子一眼。

還未等他決定,李涵蘭又扭頭對兄長親昵一笑:“哥,你忘了吧,巴蜀如今正是杜鵑芍藥開放的盛季,滿城花紅如火,風景好極了。”

李容芝在屋外的鶯啼聲中垂下眼睫,淡笑了一下,“是嗎。我是忘了。”

周氏蛾眉一蹙,她可看明白了,眼前少年哪裡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分明是有備而來。

這些年夫君在建康明為郡王,實則是宮裡牽製蜀王的質子,他在京城謹小慎微時,他的好弟弟在家裡享受著父親母親的關懷寵愛。如今,南北變局,眼看著蜀王在京城紮穩腳跟了,李涵蘭又馬不停蹄追過來,生怕他的哥哥搶了先。

她夫君如果在此時走了,便再與皇權無緣,空出來的位置給誰,不言而喻。

翁翁這樣一位掌軍作戰,風行雷厲的人物,是當真聽不出李涵蘭的言下之意,看不透他的小心機,還是慈父眼裡出孝子,一股腦地偏心小兒子呢?

周氏冷眼看著這些日子蜀王與夫君相處的光景,許是因為相聚不多的緣故,父子倆感情說不上親厚,翁翁沉穩威重,夫君每日晨省昏定,也說不上幾句家常話。哪像李涵蘭一來,父子倆親親熱熱地湊作一堆,有說有笑,這才是天倫樂景。

她越想越心疼,丈夫不爭是一回事,被一個黃毛小兒欺到頭上又是另一回事。

周氏上前一步,便要替夫君開口,纖指卻被李容芝一握。

他對她含笑搖了搖頭。

二十多年的京城生涯,早已磨平了這個年輕貴胄身上的棱角。

李容芝平靜地看向父親:“蜀中不能無人,祖母年事已高,也不可無親人陪伴在側。誰人回蜀,父親決定吧。”

*

並州,晉陽。

厚重的城門緊闔著,城頭上守城戰卒嚴陣以待。

在城外五裡處紮下的晉軍大帳中,主將謝榆與軍師嚴蘭生,正頭頂頭盯著老榆樹墩充當的案幾上的晉陽地形圖。

“晉陽城牆修得高,城中固守不戰,打定主意要消耗我們的糧草。”

高照的豔陽炙烤著軍營帳頂,今年並州入夏少雨,氣候乾燥異常,嚴蘭生都熱得挽起了大袖,小折扇扇得風生水起,鬢發高飄,謝榆猶習以為常地身披重鎧。

謝榆點指敲著地圖思索,“眼下麥苗未熟,無法因糧於敵。我們後勤糧草有限,供不起持久作戰。”

謝榆帶領一萬兗州騎兵自霍州一路打到晉陽,已是深入並州腹地,北魏餘孽已無強兵悍將,但因城而守,對他們這一方的消耗也著實不小。

兗州的軍糧要分彆供給翼州、涼州、司州等幾路收複中原失地的軍旅,不可能全麵支援他們,大將軍派他出兵也是為了速攻。

“城高有城高的弊端,高而危,危者易墜。”

嚴蘭生臉上的皮膚微微曬黑了些,卻無損他俊美風儀,就是眼下顧不上講究,擼著袖管猛灌涼茶,看兩眼輿圖,隨口道:

“派兵從汾水支流挖引過來的溝渠差不多了,我觀昨夜殘月朦朧,至遲明日,必有一場豪雨,屆時放水灌城。同時分五千兵力正麵詐作強攻,掩護東西側翼突襲。”

說到這裡,嚴蘭生的嘴又乾了,仰頭把壺裡最後幾滴茶水空進嘴裡,潤潤嗓子,補上一句拍板定論,“問題不大。”

臉色嚴肅的謝榆眼睛不離輿圖,腦中飛快思索,足過半晌,方肯定他的說法,沉沉嗯了一聲,“問題是不大。”

隨後他叫進副將,按商量好的對策部署下一輪攻城。

嚴蘭生見狀不禁失笑。

他跟隨最開始互相看不順眼的謝榆一路打過來,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是位穩將。

這個穩,不是說謝東德不懂得兵者詭道,不會靈活變通,而是他領兵攻破每一座城關前,都會嚴格推演製定出兵的每一個步驟,主計之外,還有兩到三條備策以防變化,穩紮穩打,不拿士兵的性命弄險。

難得的是他不拘泥,聽得進不同意見,也並未因兩個人從前的矛盾給嚴蘭生冷板凳坐。

足見大司馬調.教將領的手腕高明啊。

當然了,第一次隨軍征戰的嚴蘭生,從謝榆嘴裡也得到了句來之不易的誇獎:“原來不是紙上談兵之輩。”

他可真謝謝他了。

……

此刻,晉陽城內,一戶複姓東方的豪紳大宅中,一名身著粉衫披髾的妙齡女子跪在一中年男子麵前。

少女花容月貌,神情楚楚,懇求道:“求姨丈莫要助糧魏兵,莫要與南晉軍隊為敵。”

“五娘,你快快起來。”外頭晉軍圍城,廳內晉陽有名的豪貴東方隸一頭霧水地看著妻侄女,隻差要跺腳,“這是何意呀!”

女子不起,抬目道:“不瞞姨丈,當初五娘被歹人拐賣到南朝,蒙好心恩人搭救,這才送回晉陽。我一直未與家裡言明,其實那名救我性命的恩人,便是如今洛陽城裡聲名赫赫的唐娘子!”

東方隸聽了萬分詫異,連問當真,姬五娘點頭。

說到激動處,這個本性柔弱的女孩子不禁流下淚來,“若無唐娘子,五娘如今早已與父母天人永隔,枯骨都不知葬在何處。生而為人,知恩不報,何以為人?”

姬五娘紅腫著眼皮啜泣:“五娘雖不解事,卻聽聞,山陽城的瘟疫便是起自洛陽敗軍之手,此不義之兵,姨丈何必助紂為虐?”

“原來你之前還有這層際遇,先時怎麼一點風聲都不露,好孩子,先起來。”

東方隸是個愛妻如命的人,視愛妻的外甥女如自己家侄女一般無二,見少女哭得梨花帶雨,心中不忍,扶起她。

他仔細想了一想,終於道:“也罷,那從中京北逃的將軍上門要錢要糧,我本是想著破財求個安生,既如你所言,這錢糧不給也罷。我東方氏在晉陽還有些聲名,諒他們也不敢用強。”

姬五娘眼神一亮,“多謝姨丈。”

*

“——捷報!捷報!”

手持戰報的驛兵從洛陽城門快馬趕至洛陽宮門,禁中侍衛接過,不敢耽擱,即刻呈往東宮。

東宮外殿值守的帶刀侍衛薑娘見人,上前一步,接過信函。那侍衛才欲張口,薑娘道:“女君還未起,小聲些……”

眼下日頭足上三竿了,裡殿寢閣中,案上的梅口瓶中新換了掛有新鮮晨露的木芙蓉,花香淡嫋,卻蓋不過低垂簾幔內一種幽馥曖昧的混合氣息。

榻笫上擁被而眠的女子烏發如雲堆鬢,雪白麵頰透出紅潤,宛如一支曼麗的春睡海棠。

簪纓香夢才覺,身酥體懶,見觀白已不在床榻上,隱約聽閣子外有低低人語,她慵然倚身,挑開一角簾幔,薄如蟬翼的紗衣領鬆,露出一片晃眼的酥白,口中低喚:“觀白,何事?”

話音出來,卻是喑啞,簪纓這才想起自己昨夜被弄哭了半晌。

不用她叫第二聲,遠在門外的衛覦像長了對順風耳,雕花門扇吱呀一聲,他走進來,身上披的還是寬鬆垂踝的黑綢寢衣,隨步生風。

“好事,打勝仗了。”高岸的身影罩下來,未束的長長黑發隨著他動作滑落肩頭,勾出這男人一二分落拓的好風情。

衛覦看了眼簪纓粉麵含春的模樣,俯身在她眉心輕點,先給她遞來一盞溫水,左手裡拿的是化淤的藥膏。

“謝東德拿下了晉陽,大破魏兵;翼州那裡,孫無忌和檀阿寶也有建樹,一州之土幾已納入囊中。小檀呈報,他正在快馬返回洛陽的途中,應來得及拿戰功給你作生辰賀禮。”

簪纓軟倚在榻邊,飲水解渴,最後一口還未及咽下,聞言定了一定。

她這才記起自己是這個月的生辰,隨即喜出望外,儂啞道:“當真,阿寶立功了!是幾等戰功,他未受傷吧?嚴二郎在並州也還好?”

並州翼州一平,黃河以北便再無大的動蕩,這真可謂雙喜臨門。

衛覦看她一眼,想不回答,還是道了聲“都好”,而後接過空杯,指頭漫然挑開她雪色寢衣的領緣。

雪膚上點點暗昧青紫,昭示著昨晚的放縱。

衛覦擰開瓷盒,一縷薄荷的沁涼散了出來。

那雙瞳色稠濃的劍眸瞬也不瞬鎖著她。

簪纓看到那藥膏,始後知後覺往後挪了下身子,不自在地噥道:“我自己來。”

昨日是初一,簪纓掛著寺裡的身份,按例去白馬寺上香拜了拜佛。此事衛覦也是知曉的,她走時,也未見他有何異樣。

誰知回宮,入夜後,他便不睡,又不許吹熄蠟燭,將內外侍人全部遣退,到底廢了兩條帕子……

她腰窩還酸著。

衛覦看見簪纓越燒越紅的耳垂,知道她想起來了,笑著垂睫挖了塊藥膏,慢條斯理在指尖撚,“幫你上藥,自己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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