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第 165 章 登基大典 +成婚大典……(2 / 2)

這看似尋常的一問,先叫李蘊心裡打了個突。

簪纓的神色看起來再尋常和氣不過,可李蘊這個生於深宮,深諳人心偽飾的前朝公主,竟有些分辨不清對方是隨口客套,還是在敲打自己。

眼前這年輕少女,風鬟霧鬢,美若神女,卻又心有鋒芒,卓卓硎礪。

記得她初見簪纓時,她還隻是個跟在衛十六身後的嬌嬌女,是青鬆在東園,眾草沒其姿。到如今,這棵淩霜挺秀的青鬆已不知入霄幾許,令人仰視著都猜不透她的端底。

這樣一個高不可攀的女子啊,若還有不世的英雄男兒能攀折此女入懷,豈會不豪情縱橫,恣意占有。

李蘊此時有些懂得那位請她入宮來的傅姆的擔心了。

男人都一個德行,她還不知道麼,越是留得久的肉,吃起來就越儘興,啃起來隻怕連骨頭都不剩的。

雖然李蘊心裡也狐疑,十六血氣方剛的,他當真能這麼長時間守之以禮?不過今日她來,不是和誰作對來了,正相反,她也不傻,也想給自己討個後半生安安穩穩的前程,便道:

“洛陽是中原正統,我遊賞城中景致還來不及,豈有不慣之理——十六不在?”

簪纓道他去禦史台了,李蘊拈了一枚青瓷盤中的金桔,感歎道:“所以有個體貼人的郎子,是何等福氣啊。不過呢也分時候,男子白日再溫存,到了晚上,一個個都是狼虎。”

這話實則有些直白突兀了,卻正切中簪纓近日心中的忐忑。

她何等聰敏,聯想前因後果,便猜出必是任姊姊擔心她臉嫩,做出的手腳。

她有些哭笑不得,當下也不言語,李蘊說什麼,她便佯若若無事地聽著。

李蘊見少女此狀,心照不宣,便屏退侍從,遮唇在簪纓耳邊低語了幾句。

想當初她二嫁江洪真,也沒什麼好遮掩的,看中的便是軍伍出身的小江那副力能扛鼎的身板子。不過饒是她深諳風月滋味,也是足足適應了好幾日,才能得趣。

簪纓睜圓眼眸,不覺滾了滾喉嚨。

但她自覺蒙衛覦言傳身教,也不是懵懂孩童了,即使未至那一步,半個花叢老手總是當得的,故麵上一臉平常,仿佛李蘊所言沒什麼大不了。

李蘊說完一看,入眼的便是年經女君繃著一張臉,故作老成的模樣。

她心下好笑,卻不敢表露,臨告退前,留下兩瓶子用得好的宮廷秘藥,說是上好的止疼化淤膏。

簪纓耳根一紅,坦然笑納,回送了李蘊一斛西域進貢的珠玉。

待侍女將人送走,簪纓的鎮定自若便維持不住了,熱著臉將暖閣裡炭鼎中的炭熄滅幾塊。

那陣偶然而起的焦慮她本來都要忘了,經李蘊煞有介事這麼一提,她又懷疑起來:當真有那麼難熬嗎……

她在地心漫無邊際地踱步,後背突然撞在一片堅硬上,沒防備地唬了一下,人已被從後攬住了。

“想什麼出神,殿裡也不放人,我進來都不察覺?”

簪纓聞到獨屬於衛覦的氣息,轉頭看見眉眼清峻的人,那一瞬,她的心,忽然便定了。

她真是糊塗了,她在庸人自擾些什麼呢,她要嫁的人是衛觀白,是對她最好最好的小舅舅,是她期望已久的心之所願啊。

所以,又有何事值得擔心。

簪纓自笑一聲,道是無事。

目光卻不由自主往下掃了一眼。

就是這驚鴻一瞥,衛覦見微知著,知道李蘊剛離宮不久,又了解那人向來作風無忌,口無遮攔,他的眼波流連過耳垂通紅不自知的女皇陛下,漫然道:

“本就是不文之物,再看,就要武起來了。”

簪纓腦筋一白,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衛十六嘴裡的文武犖,的確與他在戰場上的文武罵一脈相承,從前聽徐軍師說時她總不信,如今一次次地領受,一次次地突破她的想象底線,簪纓才相信當年他能單憑一張嘴說得敵將吐血,應也並非訛傳吧。

她踩了下他的腳背,要走,被衛覦展開雙臂重新撈回去,如攏翼下。

男人低著頭用氣音:“怪我不好,忽略了阿奴的心情。不然,咱們提前熟悉一下。”

簪纓身子一輕,下一刻便被提抱了起來。

衛覦手背上青筋微現,充滿力量之感,重量皆壓在單臂。

單手擎她,也是輕而易舉。

簪纓啊地一聲,習慣性摟住他的脖子,梗著柔嫩的雪頸,義正辭嚴道:“不可,你我為天下表,宮闈之中,怎可白日宣淫。”

而她繡舄內的腳趾卻已向下緊摳,心中想:是今日麼,便要在今日麼,那藥膏子還在小茶幾上……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她的手便被捉了過去。

翌日,春堇為女君梳妝時,奇怪地“咦”了一聲,“這妝台上的桂花油怎麼少了多半瓶?”

銅鏡中的簪纓咬唇忿忿。

她之前也不知,那東西還可以抹在腿上。昨日行到中途,她實在手酸,便耍賴反悔不乾了,衛覦卻取了這物件。

抹上去時,她還道:“你拿錯了。”卻見衛覦望著她笑,慢條斯理地教她並攏雙腿。

待她滿頭細汗,懊悔不及,想再用手時,雙手已被他釘在頭頂囚了起來。

現在她的腿裡子還有兩片磨破了皮的紅痧。

她實是無解,怎麼能那麼久?

“什麼少了半瓶?”內寢傳出一道聲,衛覦穿戴得衣冠楚楚地出來。

簪纓雪腮輕鼓,衝鏡裡道: “主君快去前朝罷!”

春堇見女君麵若桃李,光澤動人,心道果然是將出嫁的娘子了,一顰一嗔都蘊藉著嬌嫵赩豔的風韻。

她垂下頭,看破不說破。

衛覦與銅鏡中那雙含嬌帶媚的桃花眸對視著走近,俯身親了親她的發頂,低聲輕詢:“晌午一道去金市那家炙肉店用午食好麼,你上次說喜歡的。”

簪纓一想那家梅菜炙肉的滋味,輕易便被哄好了,轉身幫他將衣帶理好,矜持道:“那要看我到時空不空。”

……

這種種閨房之樂,亦都是玩話。簪纓不能有了管事的,便當真驕逸起來,登基之前,她沒忘正事,欲將新頒的政令梳理出個章程。

隻是衛覦太能乾了,許多事不等她沾手,便已經辦利索了。

唯獨關於唐氏的去留,衛覦始終不插手。

簪纓思索了一些時日,召杜掌櫃等幾位唐氏元老審慎地商議後,終於決定裁減唐氏的一半根基,餘下的重心全部投入到與西域以及海貿的開拓互通中。

一晃便到了數九寒梅的時節,洛陽宮內銀裝素裹,殿內地板上也鋪了厚厚的氍毹。

天下戶籍初步統計完成,內外無事,轉眼便到了除夕之夜。

這一夜簪纓與衛檀兩家人一同在合德殿團爐守歲,喝淑柏酒,食交子。過了子時,幾簇炫麗的煙花在太極殿前點燃辭舊迎新的序章,大家互相慶賀新年。

這是簪纓這幾年過得最熱鬨的一個春節了。

而一想到明日——不,是今日,她握著衛覦的手心便微微發熱。

水仙花香與屠蘇酒氣混雜的殿宇中,衛崔嵬輕伸疲乏的身子,從席間起身,對兩個孩子笑道:“好了,十六快帶著阿纓去歇歇吧,天亮後,便是你們的大日子了。”

檀棣也附和。

簪纓與衛覦對視一眼,是啊,他們一同登基稱帝,再合巹為夫婦的日子,的確是他們會銘記一生的大日子。

於是宴散,大家各自回宮。

二人回到寢殿,躺下時還都無困意,枕在一個枕頭上喁喁低語。

簪纓心細,又與衛覦大致對了一遍大典的流程,後來還是衛覦見時辰當真不早了,怕她明日疲憊,強哄著她睡下了。

不過兩人也隻抵足擁眠了兩個時辰,五更天,雞鳴而起。

新年的正月初一,京城天街戒嚴,百官早早候臨。

莊嚴巍峨的重樓宮闕還未迎來第一縷朝陽,宮人們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合德殿中,香燃沉水,外殿開,左右各自十二名儀禮官,手捧鎏金托盤魚貫入殿,呈上的是全套帝王服製。

二帝焚香,沐浴,更衣。

衛覦內著皂緣深衣,外罩玄上絳下大料朝服,最外則是一件玄色盤金龍紋禮服,冠通天冠,加武弁,戴十二旒帝冕,垂墨玉珠,以金組為纓,革帶劍佩,黑舄。

簪纓則著白綾紗深衣,絳緣為其領袖,外著玄上絳下元錦翟服,衣畫裳繍,繡有日月星辰雲海黼黻之象,綰齊髻發,亦冠十二旒帝冕,垂白玉珠,以朱組為纓,朱裡玉帶,赤舄。

儀官敬小慎微地伺候二帝更衣,殿中除了水漏聲響,寧靜如水,不聞一聲雜響。

待穿戴好禮服,衛覦墨眉劍目,朗朗威重,簪纓明眸玉麵,清肅泠凜。

雖尚未正式稱號,滿殿禦側卻皆噤聲肅然,不敢抬頭正視這片赫赫帝威。

卯時正,天大亮,今日卻是個難得的耀華晴天。二人攜手出殿,臨出門前,衛覦命人取來一件毳毛大氅,親自給簪纓裹在身上。

儀官正欲開口提醒,衛覦側目,唬得前者頓時不敢言聲了。

簪纓微微一笑,未說不合規矩的掃興之語,二人同乘帝輦,祀明堂,祭太廟。

辰時,再回皇宮,兩個人攜手登上那仿若綿延無極的白玉台階,登頂於太極殿的蹕墀之上。日出在天,眼簾之下,濟濟一堂班班恭立的便是他二人的文臣武官。

太常寺卿唱詞:“今開元肇新,正日之始,吾朝聖皇陛下,女皇陛下承基天命,握圖禦宇,仁濟宇宙,功格上下……定國號為寧,年號為明羲。”

明羲,日月同輝之意。

衛覦的帝號為大寧聖皇,執乾符;簪纓則為女皇,掌玉印。

其下,衛父崔嵬封為太公,衛母為鳳君,子胥公為寧文昭太皇,唐素為寧文昭太後。

其下,覲封百官。

文職,任謝韜之為左相,沈蹈玉為尚書左仆射,嚴蘭生為尚書右仆射,餘者依序。

又新立女翰林院,謝既漾為掌印女翰林,有代女皇批紅之權。

武職,封賜龍莽為新安王,加相國大司馬,開府儀同司,林銳為車騎大將軍,謝榆為安西大將軍,檀順為鎮北將軍,餘者依序。

其下,頒布新令。

一者農桑,國朝重新量地分田,還利於民,重農務本;

二者國學,開貢生之路,納不諱之言;

者刑獄,有司明察秋毫,大夫犯律與庶民同罪,得無冤濫;

四者郡兵……

五者邦交……

六者水利……

其下,朝臣具祥瑞,上賀表,銘禮碑。

禮畢,政殿前的群臣公卿便齊齊叩拜,山呼萬歲。

“聖皇陛下聖明,女皇陛下懿媺,臣等參見聖皇陛下,參見女皇陛下!”

法象天地,隆敬恩德。

天下元元,仰瞻新君。

簪纓身被帝服,在旒珠的晃動中望著腳下臣民,耳聽山呼海嘯的叩拜聲,唇角揚起微笑。

她在重生之初,隻是一個被群狼環伺的無知女娘,隻希望奪回母氏的財庫,為自己的前世討要一個公道。

後來,她行走四方,目睹民生多艱,又希望世道能天真一點,希望每個人生下來,不是兵家世代為兵,奴者世代為奴,農人不是每日睜開眼便欠著佃主的口糧錢。希望戰爭消彌,野無閒田,人人食飽衣足。

她一步步地走到今日這個前所未有的位置上,亦彷徨過,懷疑過,失望過,痛苦過,唯獨從未回頭退縮過。

至於此刻,她完全接受自己受到這些俊才勇士的如此朝拜,她覺得自己完全配得,她當仁不讓。

而更重要的是,此生對她最重要之人,她的引路者,嗬護者,愛重者,她一身轉戰千裡,一劍曾當百萬師的英雄,一直就在她身邊。

她的情郎。

簪纓含著盈盈的目光轉過頭,兩串墨白相間的玉旒輕輕碰撞在一起,衛覦也正在凝望她。

二人對視,目光交融,不約而同地輕喚對方:“陛下。”

登基大典之後,便是兩位新帝的成婚大典。

拜堂之後,便是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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