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5905 字 10個月前

桑冉點頭:“你可知道他的出現對酈陽縣意味著什麼?”

楊儀不知。

“他最初來到酈陽縣的第一個月,酈陽縣死了足足二十九個人,其中他親手所殺的有十二人。”

楊儀突然覺著石鼓凳有些太冷,讓她有點坐不住。

“彆急,”桑冉慢慢地:“你知道那是些什麼人?馬幫的,山賊,市井惡霸無賴,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攥著無辜人命。”

楊儀睜大雙眼。

“那個月我可忙壞了,差不多每天都有屍首送過來,我心裡又驚訝,又高興。”

“高興?”

“在薛十七郎來之前,光是年下燈會那次,因山賊搶掠,縣內便死了過百人。”

楊儀有點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而在薛十七郎來後個月,酈陽縣在這二十年內頭一次,沒有人再橫死街頭。”桑冉繼續:“死一個強賊,就等於活了好幾個百姓,我不想說,但薛十七郎確實是少年英雄。”

楊儀附和:“是啊,有的人確實天生不凡。”

桑冉挑眉:“你說什麼,天生?”

楊儀抬頭。

桑冉的煙葉抽完了,他晃了晃煙袋:“當然沒有人比得上十七郎,不過……我想說的是你。”

“我?我……有什麼可說的。”

“你,一個無名之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天生體弱離不開藥,你偏偏卻醫好了他的眼睛。”

“那個……”

沒等楊儀開口,桑冉站起來,他抬頭看看天空,隱約能看到幾顆暗淡的星芒。

——“月輪光芒皎潔,世人便都覺著月大於星,可到底如何誰又知道?”

他意義莫名笑了聲,負手往外走。

“老爺子!”楊儀站起來,她覺著意猶未儘,可不知要說什麼。

桑冉止步回頭,看了楊儀半晌,終於緩緩道:“孩子,你比自個兒想象中要強大的多,也重要的多。”

一聲淒厲慘叫,驚得夜梟惶恐。

監牢裡這種聲音本司空見慣,但今夜有點兒不同。

隋子雲的靴尖碾在地上,腳下踩著的是曹沢的手指,曹大爺疼得冷汗直冒,話不成句。

朱大夫人心疼丈夫,又哭又罵:“就算是巡檢司也不能這樣目無王法,你們這是要動用私刑麼?”

隋子雲手下的一名差官揪住她扔了回去:“老實點,你以為這是哪裡?叫你好吃好住的地方?進了這裡不剝層皮就能出去你是在做夢!”

隋子雲示意他將朱大夫人鬆開。

大夫人掙紮著到了曹沢旁邊,哭叫老爺。

隋子雲垂頭望著:“嘖,到底是夫妻情深,去黃泉路也有人作伴。真是羨煞他人。”

曹沢捧著青紫的手指:“你、你說什麼?”他悲憤,為何受傷的總是他。

旁邊曹二縮在牆根,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剛才隋子雲出現的時候,這位就知道事情不太妙,隻盼虛驚一場。

曹大爺因知道隋子雲素來脾氣好,還想巧言轉圜,不料今日的隋子雲,可非昔日的隋嬤嬤。

“方才幾位在這裡的精彩會話,都已經給主簿記錄在案。”隋子雲也不跟他們兜圈子,“現在你們個在我眼裡就是死人,聽清楚了?”

囚室內一片死寂。

過了會兒,曹大爺撕心裂肺地叫起來:“隋隊正,這跟我無關,你也聽見了的,不是我殺的曹方回!我、我是被他們騙了!”

大太太瞪著他,可卻知道這會兒說什麼都沒用了。

曹巾在旁邊隻是發抖。

隋子雲回頭掃了二爺一眼,目光又落在朱夫人臉上。

朱夫人縮了縮脖子。

最後隋子雲看向曹大爺:“戚峰那句話說的對,你是曹府之主,曹府成了藏汙納垢之地,難道你能清白?”

“我真是清白的!”曹大爺垂死掙紮,語無倫次:“都是他們把我架在火上烤。”

隋子雲嘿嘿一笑,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

個人不約而同皮肉一緊。

隋子雲不緊不慢,問道:“是誰劃破曹方回的臉。”

人的臉色如同鬼魅。

隋子雲點頭:“看樣子都有份。那好,更加不冤了。”

朱夫人挺了挺脖子:“剛剛……我們是說玩笑話,當不了真!曹方回如今不知逃到哪裡去了,你們就把那屍首說是他,笑話,我們二房的爺們怎麼會是個女人?!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隋子雲聽著她尖酸的語氣,嗤地笑了,然後他看向曹沢:“曹大爺,我知道你確實是被他們架上火的,我有心周全,不知你想不想活命。”

曹沢不顧屁/股疼慌忙爬起:“當然想!隋隊正,你看在我昔日也對巡檢司多有照料的份上……”

隋子雲把匕首遞過去,卻把他嚇了一跳:“乾什麼?”

“我很討厭你這位歹毒的夫人,可我不願對女人動手。”隋子雲淡淡地:“既然是你的妻室,就請曹大爺處置吧。”

朱夫人先是發呆,繼而尖叫:“什麼?隋子雲你胡說什麼!”她又看向曹沢:“老爺,彆聽他的!他是嚇唬咱們而已。”

隋子雲理也不理,一招手,身後的官差撲上來把曹沢架住,隋子雲將匕首抵在他臉頰上笑道:“要不,我樂得從你開刀。”

隋子雲的心腹已經退到了監牢之外。

而牢房中,早已經一片狼藉。

曹沢半跪地上,手握著血淋淋的匕首,他的眼睛血紅,呼呼喘氣。

在他腳下,是被刺得鮮血淋漓的朱夫人,她的身上臉上乃至雙手,到處都是刺傷,整個人像是個被戳破的血袋子,最初還厲聲尖叫,此刻連申吟聲都低微了。

曹二爺把身子扒在欄杆上,像是怕濺到血,就像是要把自己壓扁了從這監牢裡逃出去。

隻有隋子雲好整以暇看著這一幕,表達讚賞:“曹大爺能大義滅親,乾得不錯。”

然後他轉向曹二爺:“現在輪到你了。”

曹巾是挺恨曹方回的。

這其中的原因卻不為人知。

曹方回雖是投奔大房,但她機敏乾練,長袖善舞,很快,提起曹家二爺,大家幾乎都想到的是曹方回,而不是什麼大房的曹巾。

不過這還未引得曹巾恨她至死。

讓曹巾真正把曹方回當成眼中釘的,卻是曹二爺新娶的那婦人。

原來曹巾的妻子沒過門前,一門心思要嫁的是曹方回。

畢竟曹方回的容貌人品都比曹巾好太多,加上知根知底的人都清楚,曹方回才是有錢有才乾的那個。

不料曹方回並沒答應這門親事,對於女方而言,這自然是看不上了。

二奶奶由此恨上了曹方回。可是自打進了門後,朝夕相處,二奶奶的心不由又活絡了,隔岔五借故去跟曹方回示好,美其名曰“親戚”之間。

曹巾察覺,心中惱怒加倍。

有一次借著酒後,他趁著曹方回落單,將她攔住意圖羞辱。

可就是這麼一來,他陰差陽錯,竟發現她是女子。

從那之後,便是曹方回的地獄。

斷斷續續地,曹巾把自己所作所為一一坦白:“她、她也反抗過,我……便拿曹墨要挾……”

他什麼都招認了,隻想讓發瘋的隋子雲饒了自己。

但這怎麼可能。

如今的隋子雲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真相之外的東西。

他把地上那把帶血的匕首撿了起來。

曹二爺發出瘮人的厲叫:“不……”

監牢外隋子雲的兩個心腹對視了眼,暗暗驚心。

以前行刑,多是戚峰監督,隋子雲從不親自乾這些事。

他甚至監牢都少來。

可今夜他們一向好脾氣的隋隊正,居然親手操刀。

可見這人的十惡不赦。

牢房中,隋子雲望著麵前這張令人生厭的臉,他看的很仔細,因為他不想錯過這臉上出現的每一絲的痛楚神情。

手中的匕首用最慢的速度向下滑,皮膚上的傷痕像是鮮紅的蚯蚓隨之出現。

不出意外曹二大聲慘叫起來,臉容開始猙獰,但就算他的聲音已經高到沙啞,那種痛非但沒有減輕分毫,反而越發刻骨入髓。

隋子雲想要他叫的更大聲,似乎曹二承受的痛苦越多,曹方回曾經受過的折辱就會因而稍微的抵消些許……

可隋子雲又知道,那永遠都無法抵消。

如今折磨曹二,隻不過是為了讓他自己被痛苦蠶食的心稍微能緩和些而已。

“彆急,”隋子雲的聲音很輕,在曹二聽來卻像是惡鬼索命:“這才是剛開始,你瞧。”

他指了指旁邊手下才送進來的東西。

曹二看見一些草綠色的東西堆在那裡,他有點糊塗不知那是何物。

可恍惚中他仿佛還聽見了幾聲貓叫,好似不止一隻。

監牢裡該是沒有貓兒的,許是幻覺,一定是疼瘋了的幻覺。

“這麼快就不認得了,”隋子雲歎了聲:“那天晚上,你跟朱氏做過的事,就這麼容易忘了?”

曹巾突然明白了那是什麼。

“你想乾什麼?”他哆嗦起來,希望自己是猜錯了。

隋子雲嗤嗤地笑,素來溫和的臉上透著瘋狂:“沒什麼,我就想看看那法子管不管用,貓兒草跟魚肉混合,到底效用多大……免得冤枉你跟那位大太太啊。”

他的手下稍微用力,鮮血從傷痕中湧了出來。

曹二爺的叫聲嘶啞帶顫,聽著像是被吊起來的貓。

隋子雲看著那深可見骨的傷,眼中透出疑惑:“這樣的傷還得有多少道?曹二爺,你是有經驗的人,你不如指點指點我?”

“你瘋了,你、你完全瘋了!”曹二如同踏入絕境的野獸,嚎叫起來:“救命,救命……我招了,砍我的頭,彆叫這個瘋子折磨我……”

曹大爺背對著此處,慢慢地用頭磕牆,磕破的額頭鮮血橫流,但他仿佛已經失去了痛覺,還是一刻不停地撞牆。

地上瀕死的朱夫人被這淒厲的叫聲喚醒:“不,不……彆咬我!”她抱著自己傷痕遍布的臉,仿佛有東西在啃噬。

此時,這不是囚牢,是惡人的地獄。

“她、是她……”曹二爺莫名地叫了這聲,“姓楊的……”

隋子雲正要叫手下把貓兒抱進來,聞言回頭,不知他怎麼突然提起了楊儀。

“我、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曹二顯然是被嚇得有些瘋癲了,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他蹭上前拉住隋子雲的衣襟:“是那個楊、楊先生的……秘密!你饒了我,我就告、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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