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4658 字 10個月前

薛放目光炯炯:“假如是這樣,不在擁擠的屋內,又不是躺著,要刺中心俞,倒不算是難事!”

韓青一言不發。

桑冉望著老夏頭:“卓瑞所睡之處跟楊易挨著?”

老夏頭到底有些經驗,立刻會意:“不不,隔著四五個人,而且楊先生就在我旁邊兒,他若是有動作,我立刻就會知道。”

薛放看向韓青:“卓瑞能出門上茅廁,說明楊易昨夜診治之法並無不妥。而他背上另有針刺痕跡,加上針刺後身亡時間很短,便是說有人趁著他起夜的功夫下了毒手。而那時楊儀根本不可能跟他有所碰觸,他背上的針刺也絕不可能是楊儀所致。”

這次他有理有據,臉上也無任何戲謔之色:“韓旅帥你猜對了,卓瑞確實是被人所害,但真凶並非楊儀。”

韓青慢慢地籲了口氣,然後他站起身來拂了拂袖子:“不愧是桑老爺子。”

微微欠身向著桑冉行禮,韓青卻沒有搭理薛放,也沒再看十七郎一眼,隻淡漠地:“人歸你了。”

薛放望著他傲然離開的身影,笑道:“這廝……還挺橫,居然也不道歉不認錯?不過本帥大度,不跟他計較。”

楊儀總算平安脫身,這是最好的局麵,本來薛放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倘若證明不了楊儀的清白,他就要在這津口大鬨天宮了。

桑冉把屍格給了津口的仵作,那仵作雙手接過,鞠了個躬,麵帶愧色地去了。

“旅帥,”桑冉看薛放揚眉吐氣的,便道:“此處無事,我即刻要返回酈陽,以後再有差事,勞煩不要再去尋我。”

薛放正歡喜的興頭受了點挫:“老爺子……”

桑冉道:“眼前自有良人,旅帥又何必隻盯著我一個不中用的老頭子呢。”

薛放微怔:“你指的是楊易?當時我也想留他,可他不肯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捆住他。”

桑冉道:“楊先生乃是最通情達理,見微知著之人,隻看用什麼法子留人而已。”

“怎麼老爺子的語氣,好像我能留他?”

桑冉一笑:“昔日劉備三顧茅廬,旅帥覺著自己如何?”

老爺子說完後,邁步出門而去。身後薛放咂摸了會兒:“要命,怎麼楊易一個大夫,又成了諸葛亮了呢?”

戚峰聽了半天稀奇,此刻小聲地道:“那你豈不是成了那愛哭的大耳賊?這可不是個好比方。”

那邊桑冉出了門,正見狄小玉跟楊儀站在一起,楊儀俯身摸豆子的頭,狄小玉則跟韓青在說話。

桑冉走了幾步,咳嗽了聲,楊儀聞聲,便帶了豆子走了過來。

“老爺子,”楊儀躬身行禮:“為我的事,又讓您老顛沛至此。實在過意不去。”

桑冉道:“這一趟沒有白走便好。”

剛才狄小玉攔著韓青問長道短,韓青也沒隱瞞,畢竟他們遲早會知道。

楊儀假做逗狗,其實也聽見了。

此時她道:“若不是老爺子,隻怕無人發現那麼微小的痕跡。”

桑冉沉默了會兒:“不,會有人發現,也許發現的比我更快。”

楊儀怔忪,桑冉道:“倘若給你時間,細查卓瑞死狀,以你的醫術,必會發現他的死因為何,而不是如我一樣,先檢看屍身發現痕跡,而後推算死因。”

楊儀欲言又止。

桑冉道:“羈縻州景色雖佳,可也是暗藏殺機之處……還記得那夜我同你說的話麼?人生苦短,選一條對的路,隻管向前走,莫要回頭。”

瀘江,大彌鎮。

寬闊的江麵,碧藍的水上,緩緩飛過一群白鷺。

岸邊上,身著色彩斑斕各種顏色款式衣裳的百姓們,依次走來,每個人的手中都舉著精致的紙紮,多數是花朵,也有金銀山,寶傘寶塔等物,金碧輝煌,好看的緊。

大彌鎮的佛堂就在江邊上,每當四月浴佛節,佛堂裡外都被百姓們進獻的香貢等物包圍,當了夜間,佛堂的佛爺們便主持燒化儀式,江邊火光衝天,百姓們載歌載舞,向大佛祈求恩典。

狄小玉樂不可支,率先向著人群跑去,她仿佛忘記了自己堅持了兩日的淑女之態,把裙擺提的高高的,回頭笑著招呼:“十七哥,楊先生快來!”

斧頭先撒歡追了過去,屠竹負責牽著豆子,免得走丟難找。

薛放對戚峰道:“這兒人多,你給我仔細看緊了她,這丫頭原形畢露,又瘋了!”

“乾嗎讓我看著?”戚峰道:“她聲聲叫的可沒我。”

薛放麻利的一聲“滾”,戚峰趕忙追了狄小玉去了。

十七郎滿意地望著戚峰追上了狄小玉,轉頭看向身邊人。

楊儀正伸手撩額前的散發,蒼白的臉上浮現了很淡的一點暈紅。

解決了津口的事,狄小玉便嚷著要來瀘江看浴佛禮。

楊儀心中有結,索性也借著這個機會見識見識。

薛放說道:“你看那姓韓的,他跟狄將軍的關係可比我親密的多,他是狄將軍收留的孤兒……有人說他將來會成為將軍府的女婿,我就覺著這人討厭,要是戚峰給我爭氣點兒……”

楊儀聽出他的意思,驚訝:“旅帥想撮合戚隊正跟狄姑娘?”

薛放道:“韓青太陰險沒人味兒,狄小玉跟著戚峰比跟他強多了。”

他不是不知道狄小玉的心思,居然背地裡把姑娘的歸宿都打算妥當了。

楊儀一笑搖頭,覺著他在亂點鴛鴦譜。

薛放道:“怎麼,你覺著不成?要不然……也不要戚峰,給你好不好?”

楊儀竟不知她何意:“給我什麼?”

“狄小玉啊。”薛放向著前方示意,“你要真喜歡她,我有本事撮合你們兩個。”

楊儀吸了口冷氣,激的又咳嗽起來。

薛放趕忙給她在背上順氣:“你這是高興的呢,還是……”

楊儀投降:“您就當我是高興的要死吧。”

“呸呸!”薛放啐了兩口:“這兒可是敬佛的地方,少說這些不吉利的。”

楊儀止住咳,心裡掠過昨夜那青年的影子:“不過,到底是什麼人要害死卓瑞?那手法可不是普通之人能有的。”要能認穴,還要有相當的手勁跟準頭,可區區一個做苦力的貧微青年,為何竟如此招人恨呢。

薛放的目光掠過瀘江,看向瀘江之外的青山:“你可聽過人頭穀的傳說?”

楊儀心頭一動:“昨夜聽他們說過,難道旅帥懷疑……卓瑞的死跟這個有關?”

“那人本身沒有問題的話,問題一定出在我們想不到之處,而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可疑,就是他的出身。偏偏又趕在這浴佛節的關頭……對了,你可信這裡當真有羅刹鬼,勾魂幡?”

楊儀正要回答,前方狄小玉叫道:“十七哥快來,他們在向佛爺祈福了!”

薛放拉住楊儀帶著她向裡走去,推開擁擠的人群,硬是護著她來到了佛堂前。

楊儀是第一次看這種場景,跟中原地方的禮佛大不相同。

許許多多異族打扮的男女老幼,手中或提或端,各色琳琅滿目的物件陸續走進佛堂。

她留神看他們手中的東西,托盤內有的閃閃發光,好似是銀兩或者首飾,給提著抬著的,有的是絲緞,有的是……稻米?

薛放在旁解釋:“他們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佛陀,祈求佛陀賜福他們。”他又輕笑,顯然並不很認同這種行為。

楊儀卻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手腕乾枯如竹,背著個竹製背簍傴僂著進內,到了佛堂內跪地,那背簍裡原來是些稻米,顯然是他省吃儉用存下來的。

佛堂之中最高處,自然是金身佛像,但佛像底下卻又坐著一位體態肥胖的佛爺,圓頭大耳,身著色彩斑斕的緞袍,正是大彌鎮的主持佛爺,在瀘江三鎮,地位極其崇高。

每當有人上前跪地貢獻的時候,佛爺就睜眼細看那些人所帶之物,而他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所貢獻之物的貴賤產生神奇的變化。

當看到這老者隻不過是帶了些糙米後,佛爺的臉色明顯淡了下來,並不似對待那些貢獻銀兩的香客一樣笑容可掬,他甚至不肯說些賜福的話,那老者期待半晌,終究頗為失望地退了。

楊儀心裡不舒服:“□□之人,可這位佛爺好像另有主張。”

薛放嗤地笑了:“這麼說你不想進去?”

楊儀搖頭。

薛放道:“給我省錢了,我本來想你若去祈福,我就給他一刀……我是說,把匕首獻了。”

楊儀心一跳:“旅帥,到底是佛堂之地,慎言。”

正要走,卻見狄小玉一路小跑進了佛堂,楊儀止步細看,見小玉跪地,摘下頭上一枚銀簪獻上。

那高高在上佛爺半睜開眼。

小玉又摘下手腕上玉鐲子放了上去,那佛爺才眉開眼笑,開了金口:“姑娘心誠,有什麼願望隻管許下,佛祖保佑,定然會稱心如意。”

狄小玉虔誠伏身。

楊儀目瞪口呆。

她站了這半天,未免勞乏,想靠著薛放,又覺不太妥。

正尋歇腳地方,目光掠過佛堂內賜福的佛爺,隻見那和尚擺出一副探手拯救世人的姿態,碩大的頭顱微微前傾,還是一臉笑容。

楊儀挺討厭這唯利是圖的和尚,可心裡又覺著奇怪。

忽然薛放問:“怎麼了?”

原來他正看著楊儀,瞧出她的臉色起了變化。

楊儀緊緊地盯著那佛爺:“旅帥……似乎有點不對。”

“哪兒不對?”薛放站得高,輕而易舉地把裡頭的情形看的明白:“狄小玉怎麼還不出來,她到底有多少了不得的願望……”

話音未落,楊儀大聲道:“不對!”

薛放嚇了一跳,楊儀抓住他的手臂:“那佛爺已經……狄姑娘!”她的一聲喚聲嘶力竭,裡頭的狄小玉並未聽見,她身旁的戚峰卻回過頭來。

駭人的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原本高高在上的那和尚,仍是穩穩地坐在寶座蓮台上,可他的頭,卻慢慢地在往前“滑”。

不是低頭,而是直截了當地脫離了脖頸的那種滑開,然後,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極大的一顆頭顱猛然從高台上掉了下來,脖頸中的血液直衝而上,洋洋灑灑,四散而落,如泉湧瀑落,如天女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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