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的加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359 字 8個月前

楊儀屏住呼吸, 回頭看看還在廳內聽曲的俞星臣。

每次跟他照麵都叫她倍感不適,何況還要一起往京師。

如果在這裡一走了之,正合心意。

前方燈火幽微的岸似乎在召喚著, 就算是麵對未知,也比跟俞星臣同在一船更叫人向往。

楊儀不由自主往搭橋方向走去。

就在她即將到了船舷旁之時,船廳內隱約是俞星臣的聲音:“夜路難行, 江邊水冷, 你身子又不是很好……”

楊儀猛然止步。

俞星臣卻繼續說道:“難為還惦記不棄, 竟親自前來一見。”

她無意識吐了口氣,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另有其人。

就在楊儀將轉身還未回身之際,目光遊弋, 她無意中卻發現在旁邊花廳外間一側, 船舷陰影裡, 有身影悄然而立。

此時楊儀陡然明白,這裡並不是什麼無人看守,俞星臣哪裡有這樣粗心大意, 隻是明麵上寬鬆懈怠而內嚴罷了。

廳內花娘停頓,隻有琵琶曲還在繼續。

一個輕若無力的聲音說道:“你若肯上岸, 到我府裡一坐, 我自然不必特意走這一趟, 你偏不肯。那就隻能是我來了。”

俞星臣淡笑了兩聲:“並非不領盛情,委實是行程趕的急,不便耽擱。請白兄見諒。”

大概是得了俞星臣的授意,那花娘掃了掃琵琶,繼續唱道:“將近清明了,花蕊頭兒不見生,此際將開也, 這等遲得很。”

餘音嫋嫋,甚是動人,那一句“將開也,遲得很”,依稀透出幾分眷戀惆悵之意。

俞星臣道:“這曲兒雖是常見,難得唱出了彆樣韻味。”

先前那人道:“你隻覺著這些濃詞豔曲不上台麵,殊不知個中有真味道。”

此刻,那花娘站了起身,向外退出。

另有幾位樂工上前,正欲彈奏,俞星臣道:“不必,都且退下。”

眾樂工各抱樂器,退出外間等候。

那白兄忙道:“怎麼不聽?這一班可是我親自調理出來的,尤其是新加入南邊的蘆笙,樂調大有不同,是我的得意之作,彆處是聽不到的,因你不去,才特意叫他們來,不聽豈不可惜。”

俞星臣道:“兄也該多用些心思在自己身上了,整日鑽研這些奇技淫巧,虧了身子,這般年紀若有個好歹,豈不是舍本逐末。”

那人笑了:“我這身子……無非是這個樣子,也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整日秦樓楚館的流連,已經改了很多了,你隻管放心。何況家裡嬌妻美妾,又才得麟兒,我也是收了心,不去乾之前那些營生,要不然,今晚上哪裡隻帶一班樂人,怎麼也要弄幾個美人兒來儘歡才成。”

楊儀聽到這裡,十分刺耳,隻覺著夜風之中都突然多了些脂膩粉濃之氣。

既走不了,正思忖還是回艙內去罷了,岸上卻突然有腳步聲響。

一道人影從搭橋上,身形輕快迅速地走上來。

楊儀順勢裝作看光景的,往旁邊退開半步。

那人卻正是靈樞,還沒上船就看見楊儀在此,正欲行禮,廳內俞星臣卻揚聲:“怎麼?”

靈樞隻得先向著他回道:“大人,之前要的東西,才去拿了回來。”

此刻,幾個挑腳漢子分作兩班,抬著一個木箱,一個大瓷壇子似的東西,自甲板搭橋上走了上來,那搭橋在他們腳底晃晃悠悠,似乎震得船都要搖晃起來,他們卻如履平地,絲毫不以為意。

楊儀看的眼暈,便退到欄杆邊上不去打量。

裡頭俞星臣便沒出聲,那個人卻問:“賢弟要的什麼東西?怎麼不跟我說?叫我去弄豈不便宜好些。好生見外。”

俞星臣笑道:“也沒什麼,無非是些藥材……之類的。”

“藥?你可是哪裡不適?”

“非也,是給他人所用。”

楊儀聽到這裡才又看向那木箱跟瓷壇,莫非這是給她的?之前她確實詢問過靈樞,可如果找不到,隻當就算了。

此時靈樞見眾人把東西擱放妥當,便進內稟明。

不多會兒出來,見楊儀已經到了船艙口上,他便行禮:“先生,大人請您過去略坐片刻。”

楊儀冷笑,她跟俞星臣少見一麵是一麵,還要上趕著去找不痛快不成。

靈樞端詳她神情便知道不肯,默默地加了一句:“席上的人也是楊家的世交……是先前在京城太常寺裡任太常博士的白淳大人。”

楊儀聽是世交,尚且無動於衷,直到聽見這個名字。

前世楊儀對家裡的人情來往並不上心,所知所聞多半都是丫頭婆子們嘴裡聽來的,在後來進了俞家,為日常交際,才學著“融會貫通”,可今日這人言語放誕不羈的,她可不記得有什麼這樣的世交,何況也跟她無關。

然而“白淳”之名,對楊儀來說卻是印象鮮明。

這倒不是因為他地位顯赫,也不是跟楊家過從甚密,而是為了一件事。

那就是白淳之死。

白博士之前是太常寺官吏,後因養病回鄉,但皇帝鐘愛他的編曲,很快特召回京。

怎奈他身體太差,便請楊登給他看診。

可就是這一看出了岔子。白淳服了楊登給開的藥後,竟然暴死!

這件事轟動一時,順天府跟監察院相繼登門。幸而白淳的遺孀深明大義,言說白淳極信楊家醫術,而且他身體本就有疾,未必是楊登藥物所致。

此事這才告一段落。

而讓楊儀無法忘記“白淳”這個名字的原因,不僅於此。

在白淳死後,他的遺孀攜幼子前去寺廟祈福,偏偏又在山道上折了車輪,馬車滾入溝穀,竟都死了。

一時竟成了滅門慘案,所以楊儀對於白淳的名字記得才格外真切。

船廳之內,白淳正問俞星臣:“這位真是楊太醫家的?我怎麼不知道,他們家有人在南邊這裡呢?”

此刻近五月,正是大熱天的,他身上卻披著厚厚的鶴氅,捂得嚴嚴實實。

他先前在太常寺任職的時候,常常出入宮中,自然跟太醫院多有交際,同楊家也有來往。

俞星臣道:“有是有的,隻是你先彆問。”

楊儀進門,發現白淳坐在廳內左手位上,身子委頓在寬綽的太師椅裡。

前世她隻在眾人口中聽說白淳之名,今日一見,他四十開外的年紀,麵容清臒,雖相貌不差,但雙目略帶濁色,一看就知道有病在身精神萎靡。

白淳看到楊儀,也驚了驚,幾乎以為俞星臣介紹錯了人。

麵前的人雖做男子打扮,但氣質清柔,容貌昳麗,一時竟叫人分不清是男子還是女子。

但白淳也看了出來,楊儀隻怕也是個“病人”,畢竟他自己也是久病之人,一看可知。

楊儀向著白淳行禮:“白大人。”

她之前每每巨咳嘔血,傷了喉嚨,此刻一開口,聲音越發暗啞,絕非女子的婉麗。

“這位公子,不知……”白淳這才忙斂了驚訝:“是楊家的哪一位?”

楊儀冷冰冰地掃了眼旁邊靜觀其變的俞星臣:“我本閒人,隻是俞大人覺著攀上楊家於我大有好處,竟非說我是楊家之人罷了。”

白淳雙眼微睜,看向俞星臣。

見他麵不改色地:“回京之後,自有定論。”

白淳哈哈笑了幾聲:“有意思,我隻知有人喜歡假冒楊家,招搖撞騙,第一次看到反過來的。”

他竟不以為忤,請楊儀落座,又對俞星臣道:“賢弟你打什麼主意?看這位小兄弟一臉不情願,你總不會是把人家從什麼地方綁來的吧。”

俞星臣道:“這猜測雖不中,但也不遠了。”

白淳看向楊儀,端量她的麵相:“彆的我不敢說,可既然俞大人一心認定了你,想必……你也有令他青眼的過人之處?”他稍微一頓:“你也會醫術?”

楊儀道:“略微知道幾個方子罷了。”

俞星臣忽道:“兄的身體一直無大起色,擇日不如撞日,為何不叫她給你看看?”

白淳躊躇:“才見麵就叫人做這個,未免太唐突了吧。”

俞星臣看向楊儀:“你覺著呢?”

楊儀心裡的疑惑是,前世白淳為什麼會死?

難不成他真有什麼楊登都沒看準的疑難之症,還是他真自己命運不濟。

她起身:“請白大人脈。”

白淳喜歡她這不拘一格的性子,把自己重重疊疊的衣袖向上撩起。

楊儀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掃向白大人麵上。

白淳道:“如何?”

俞星臣卻在旁邊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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