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兩人在門口說話之時,裡頭王蟾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記得她的聲音……”
兩人忙都轉頭,薛放問:“她的聲音?”
王蟾看向楊儀:“她的聲音,有點類似於楊大小姐。”
薛放不寒而栗:“胡說什麼!”
王蟾忙道:“我、我不是說像楊大小姐的聲音,隻是、隻是……她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並不很像是小丫頭那樣、那樣嫩。”
薛放轉身,拉著楊儀出了門。
俞星臣站在門口,眼睛看著王蟾,耳朵聽著門外。
薛放道:“你留在這兒,我要往紅綃閣跟尋芳樓去一趟。”
“你想去找這個人?”
“趙世說房間門內有個女子,我們也推斷神秘凶手是個女人,如今又出來個婢女,此人既然能在妓院裡自由出入,當然不是第一次進出,王蟾雖不記得,那裡的人一定知道。”
楊儀道:“你……那你去吧,要留意,小心。”
薛放看她猶疑的臉色,突然意識到她在想什麼,便把楊儀又拉開了幾步:“你不喜歡我去那裡?”
“你是公務,又不是去胡鬨。”楊儀脫口說了這句,又轉開頭:“平白問這些做什麼。”
薛放笑道:“葛副隊說他家裡管得嚴,你也要管我管的嚴些才對啊。”
楊儀一怔,轉開頭,板著臉道:“快去吧。”
薛放無奈地看了看她,隻得下台階。
楊儀等他回身,才又轉頭目送他的背影,眼神慢慢地軟了下來。
楊儀跟薛放俞星臣忙碌之時,小甘見用不著自己,就跑去跟屠竹斧頭廝混,她已經跟豆子也混熟了,見了豆子膘肥體壯之態:“越發胖了!這才幾天!”
斧頭道:“都怪竹子哥哥,老怕它餓著,寧肯自己少吃肉,也的給它吃。我都吃一塊都不成。”
小甘抿嘴對屠竹道:“你自己就精瘦的,反而省給豆子,這不是‘劫貧濟富’嗎?”
屠竹抓抓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每天少喂一點就覺著它要瘦了。”
小甘說:“我也喜歡豆子,不如給我帶府裡去養兩天吧。”
斧頭忙道:“這可不行,我們十七爺晚上睡覺,得叫豆子在他房內呢。”
小甘吃驚:“十七爺多大的人了,難道害怕一個人睡嗎?”
“你才怕一個人睡,”斧頭叉腰道:“我們十七爺這是愛屋及狗。”
小甘先是發怔,繼而哈哈大笑:“愛屋及狗,你這斧頭怕是瘋了,滿口胡話。”
正說著,外頭道:“十七爺要出門,快!”
屠竹聽了,趕緊往外跑去。
小甘望著他叮囑道:“你慢著些,跟著十七爺謹慎些。”
屠竹回頭跟她擺手:“放心。”冷不防腳下差點踩空台階,嚇得小甘從欄杆上跳下來。
紅綃閣這兩日已經開張,不知為何,明明出了這等慘事,來往的客人反而更多了。
畢竟人皆有獵奇之心,那些男人們因事不關己,更加想打聽案件詳細,尤其是一些隱秘細節之類,竟好像會叫他們格外興奮,自然紛至遝來。
這熱熱鬨鬨的場景,就好像命案從未發生過。
薛放傳老鴇跟兩個素日跟解語交好的,那兩個姑娘都正在陪客,其中一個更是被從床/上催著下來的,滿臉暈紅,本不耐煩,一眼看到坐在桌邊的薛放,頓時軟了半邊。
薛放本想吩咐老關跟小梅來乾這事,又不放心,到底還得親來,此刻卻又後悔,雖然這些女子不至於敢對他做什麼,可那種眼神已經夠受的了,就好像要把他扒光。
她們又是乾這個的,不像是之前在白淳府裡的萬蕊兒還算有點收斂,若瞪她們,她們反而越發喜歡,至於罵她們那更是大可不必。
薛放使了個眼色,老關便問道:“你們樓裡,可有來往的外頭的女子?”
幾人對視了眼,都未出聲。
老關凝視著在場幾人,道:“跟解語姑娘交往甚密的,若有這號人,不信你們毫無察覺。如今我們參將親自前來,你們最好有什麼說什麼,不然,再帶去巡檢司回話就不好了。”
其中一個女子望著薛放開口:“官爺提這個,我倒恍惚有一次瞧見,解語的丫頭鬼鬼祟祟地引著一個人進了她的房間門裡。乾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官爺問解語那丫頭最快。”
老關對薛放道:“那丫頭因也嚇的傻了,之前已經回了鄉下。”
畢竟當時王六身死,以為案子都結了,自然不會再管此處的人。
薛放道:“那女子生得什麼模樣?”
另一個姑娘嗤嗤笑了幾聲:“過去多久了誰能記得清楚。”
薛放道:“死了兩個花魁,你們好似並無兔死狐悲之意。”
姑娘搖了搖垂在胸前的發絲:“什麼兔死狐悲,死的就死了,我們可還要吃飯。官爺……如果真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不如也照顧照顧我們。”
老關喝道:“還不住口!再敢冒犯,立刻掌嘴。”
姑娘見老關黑了臉,才哼了聲:“總之我們不記得,有本事你們自己查去,還說已經結案了,解語的屍首都埋了,如今又跑出一個凶手來,又白死了一個人,你們卻對我們使厲害。”
先前那個女子倒仿佛有所觸動,遲疑著,欲言又止。
老關又問了其他幾人,都說不知道。
薛放起身往外,之前那調笑的女子揚聲道:“十七爺,常來呀。”
老關怒指了她一下,那妓/女反而哈哈大笑:“彆真的還沒開過葷吧……那更好了!姐姐給你封利是!”
薛放到了外間門,微怒,這調笑的若是個男人,早給他一拳撂倒了。
他定神,吩咐了老關幾句。
薛放上馬先行離開,半刻鐘左右,老關趕上,對薛放低低地說了幾句。
尋芳樓的老鴇躺在病床之上無法起身,什麼黃連溫膽丸,人參歸脾丸,安神補心丹……一直吃個不停,可仍似驚弓之鳥。
尋芳樓外有士兵把守,樓內一片愁雲慘霧。
薛放先傳了泗兒的那個婢女,詢問她泗兒是否有跟樓外的女子來往。
果然有所收獲。
原來泗兒不知在哪裡認識了一個少女,每次來見,總是事先約定時間門,婢女就去接應。
兩個之間門的關係似乎有點奇怪,婢女支支唔唔不敢細說。
不過這一點,跟在紅綃閣所得,不謀而合。
原來薛放看出紅綃閣一個妓/女似乎有話,隻是當著人不便開口,於是他叫老關私下裡去找。
果真那女子單獨告訴老關,確實有個外頭的少女跟解語相處甚密,解語常常推脫了客人,隻說自己休息,其實是跟那少女房內私會。
隻因她是花魁,彆人自然也不敢多管她的事。
但真正看過那少女相貌的,隻有尋芳樓的這泗兒的婢女。
薛放叫把此女帶到巡檢司,找畫師按照她所說的,將神秘女的相貌畫出來!
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走,隻要畫出那少女的樣貌,就不愁找不到人了。
薛放想快點回去,告訴楊儀此事。
打馬往回之時,屠竹突然趕上來提醒他道:“十七爺,先前葛副隊叫我提醒著您,中午有個約。”
十七郎猛然想起:“我的三十兩!”
忙的不可開交,他幾乎忘了這件事。
路口處,薛放左顧右盼,心想著反正那畫師畫出畫像,至少也得一個時辰,不如先趁著這個機會去弄點兒錢。
於是叫老關帶人先回去,囑咐了幾句,薛放按照葛靜給的地址,帶了屠竹,騎馬而行。
不多時過了南大街,繞過兩條胡同,在一家院門前停下。
屠竹上前敲門:“巡檢使薛參將有約。”
裡頭的人探頭一看,連稟報都無,即刻開門請他們進內。
薛放看這做派,總覺著有請君入甕的意思。
隻能佯作無事,邁步向內,進了廳內,一個乾淨俏麗的丫鬟過來送茶,薛放問道:“你們主人在哪兒?”
丫鬟道:“主人在後堂。”
薛放問她:“你們主人……是什麼人物,是不是有什麼怪癖?”
丫鬟一怔,繼而抿嘴笑道:“奴婢不曉得,貴客見著就知道了。”抱著托盤悄悄地退下了。
這“不曉得”,讓薛放更不安了幾分,他在這廳內左右打量,倒是看到花架上擱著兩盆春蘭,鬱鬱蔥蔥,花苞如箭,養的頗為茂盛。
能養這樣好蘭花的,應該不是個歹人吧。
薛放正恍惚想著,身側廳內有人笑道:“什麼時候,旅帥竟變成了給錢就能見的?”
十七郎還未抬頭,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如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