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宮女跟宮中的教養嬤嬤跟在紫敏郡主身後, 到了端王的書房。
“王叔,”紫敏跑進來,“你在忙什麼?”
端王抬頭笑道:“怎麼了,是不是這裡沒好玩兒的?讓你發悶了。”
紫敏說道:“前兒太後還說, 王叔早該娶個王妃了, 人多了自然有趣。”
端王殿下道:“我在問你,你反而說起我來了。”
“這是為了王叔好嘛, ”紫敏趴在他桌前, 撥了撥他桌上的麒麟紙鎮:“隻不知會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
端王一笑:“小紫敏這麼著急,總不會是也想叫太後給你弄個小郡馬吧。”
紫敏跳起來:“王叔!”
端王殿下不忍十分逗她, 就隻道:“你要覺著悶, 就叫人帶你在府內各處逛逛, 實在不成,就先回宮吧。我說這裡沒好玩兒的, 你隻不聽非得跟著來。”
紫敏眼珠轉動,陪笑說道:“王叔,你叫人帶我出去出去走走罷?”
“出去?這是什麼話,”端王大為驚訝:“又如何使得,就算帶你到我這裡, 太後跟皇後娘娘還不很放心,哪裡再叫你到外頭去?若有個什麼, 我可無法交代。”
紫敏道:“王叔,我就在街上走走……我、我也換男裝,就像是楊侍醫一樣好不好?不會有礙的。”
端王愕然,繼而笑道:“我以為你今兒怎麼非得跟我出來,原來是生出了這個念頭?胡鬨,你是郡主, 身份尊貴,怎麼能扮什麼男裝?趁早把這念頭打消了。”
端王殿下說完,叫了人來:“帶郡主到府裡各處走走。”
紫敏郡主撅著嘴,不太高興。
端王嗬嗬一笑,揮手叫人帶她去了。
不料又過了兩刻鐘,馮管事來報說:“王爺,郡主娘娘不知哪裡換了一套男人的衣裳,偷偷摸摸的想出門,被發現攔住,正發脾氣呢。”
端王倒吸冷氣,隻得起身前去查看。
紫敏郡主打扮的像是個身量未足的小太監,本來打算從王府角門跑出去。
誰知端王暗中吩咐過,叫格外盯著她些,門口還沒到,就被捉了正著。
端王望著郡主的男裝,這隻要不是個瞎子,就能看出是個女孩兒。
他啼笑皆非:“你這是弄什麼?信不信我把你這樣弄回宮裡,看太後跟皇後娘娘怎麼說。”
誰知紫敏竟不怕恐嚇,反而道:“你不叫我出去,我就跟太後說是你叫我換的衣裳。”
端王睜了睜眼睛,哈哈:“好啊,你這丫頭從哪裡學的?知道要挾人了?”
紫敏郡主卻也知道硬的不行,於是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王叔,我真的很想出去玩兒。你陪我吧?”
端王給她搖晃的發暈,隻能推開她道:“好了好了,還不住手?”
其實端王時常也會換了便服,到外頭走動。比如上次去南音樓,就是聽人說起來了一班不錯的彈唱,所以去聽個新鮮的,誰知新鮮沒聽見,反看了好戲。
此刻見紫敏沒一刻安穩,倒也可憐這丫頭整天都在宮內,從小到大竟沒見識過外頭的情形,又見她如此迫切,心一軟,竟答應了。
然而此時,端王還不知道紫敏郡主真正的用意,她哪裡是想出去看熱鬨。
隻是正要出門,有人來報,說是戶部度支司員外郎顧懷恩求見。
端王揚了揚眉。
這顧懷恩,正是顧家的二爺,顧朝宗之弟,隻是他不在漕司之上,卻在戶部當差,乃是從六品的度支員外郎,雖官職不大,但度支司可是個極要緊的地方,負責掌管統計國之財賦用度,調理支配等等。
端王聞言便叫傳進來,郡主大為不樂,王爺安慰道:“你稍等片刻,給王叔一刻鐘會客的時間。”
紫敏道:“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哦。”
端王笑著擺擺手。
不多會兒,顧懷恩入內拜見,端王早知道他是了楊甯的事情而來,畢竟這會兒顧家應該已經弄明白,經過南音樓裡那一場,隻怕這姻緣是做不成了。
顧懷恩行禮之後,道:“下官實在無顏前來麵見王爺,先前才聽聞外甥女貪玩惹禍的事,家父本想親自登門致歉,可偏偏近來身體欠安,聽說此事後又氣病了,隻得叫我前來向王爺致歉。”
端王淡淡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不必再提了。”
“是。”顧懷恩忙欠身答應,又道:“不過,還是得告知王爺,此事著實是個誤會,當時是趙禦史喝醉誤入了外甥女的房中,幸好未鑄成大錯,王爺……”
這句話,是在說趙世並未得逞,而試探端王能不能假裝沒看見,依舊接納楊甯。
端王臉色一冷,垂眸道:“都說了不必提了。”
簡單的一句話,加這幅神情口吻,顧懷恩立刻知道,已經沒有機會。
他頓了頓:“出了這種事情,顧家也是麵上無光,也不怪王爺動怒,隻能說是顧家無福,不得伺候王爺左右了。”
端王看了眼身旁的張管事跟謝詹士,道:“本王自然深知顧漕司的功勞能耐,這種兒女小事,一笑了之即可,何況此乃私事,自不當影響大局。”
說了這句,端王道:“本王且還有事。就不多說了。”
顧懷恩心頭寒沉,隻能先行告退。
一直侍立端王身旁的謝詹士笑微微道:“顧大人請。”
兩人出了廳,顧懷恩抓住機會,忙問:“詹士,王爺可是動怒了?”
謝詹士道:“大人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就算是平常男人,見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跟人那樣……也忍不住的,何況王爺?王爺如今這般,已經是極有涵養的了。”
“是,我並無彆的意思,隻是……”顧懷恩盯著謝詹士:“沒有挽回的餘地?”
謝詹士嗬嗬了兩聲:“這個嘛,我哪裡敢忖度王爺的意思?”
他是王爺身邊的人,手段玲瓏,跟朝中上下官員都有些交際。
上次端王因為要給顧漕司麵子,才特意派他去巡檢司當麵質詢俞星臣。
正是因為派他去,他知道如何處置事情,拿得準輕重緩急。
顧懷恩同他也有些交際,當著王爺不敢開的口,自然可以向他說。
“謝兄,這會兒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顧懷恩半帶懇求地:“咱們是什麼交情?你可忍心不提點提點?”
謝詹士擰眉,片刻嘖了聲:“罷了,這個問我做什麼?原先定了楊家姑娘,自然是她品貌皆上,其他的京內高門閨秀、乃至顧家本家的幾個女孩子都不能及她,可偏偏她的‘品’如今夠不著了。據聞昨日事發之後,還把顧家的一位姑娘打的很不像樣?”
他故意提到“顧家本家女孩子”,顧懷恩心頭一動。
可還來不及細想,聽到最後一句就忙道:“這、這也係誤會,不過是舍妹性情向來急躁,以為甯兒受了委屈,愛女心切才……”
謝詹士隻笑問道:“沒打出個好歹來吧?”
“這倒沒有,將養兩日就好了。”
謝詹士點頭:“那也罷了,要因為這種小事再禍及無辜,那可就不好說了。”
顧懷恩聽他特意問打的如何,覺著有點奇怪。
此刻兩人已經出了王府,謝詹士彆的不提,拱手道彆。
顧懷恩走了兩步,不放心:“謝兄……”
謝詹士回頭。
目光相對,顧懷恩欲言又止,笑道:“這些日子戶部事忙,我也不得閒,明日休沐,不知謝兄可賞光,咱們聚一聚?”
謝詹士忖度:“明日的話……這樣吧,若能赴約,今日我派人跟顧大人說一聲,若無人去,則是不能了。”
送了顧懷恩,謝詹士回王府,跟馮管事交代了幾句。
此刻紫敏已經按捺不住,拉著端王往外走。
端王看見馮管事的眼神,一笑,對紫敏道:“你這丫頭,在宮內明明乖巧的很,怎麼到了我這兒就翻天了呢,回頭看我不跟太後告訴去。”
當即大家便裝出府,端王叫人領著,往極熱鬨的南大街去逛。
紫敏畢竟不常出門,果真被那琳琅滿目、光怪陸離的熱鬨看的目眩神迷,見了什麼都覺著新奇,一路買了好些東西,叫隨從們拿著。
隻是她雖是男裝,但畢竟是個嬌俏小女孩子的樣子,說話的聲音都不改,所到之處引來無數異樣眼神,若不是端王跟眾人圍在左右,自然會生出事端。
眼見日影漸高,端王有些乏累,也怕有事,便道:“該回府了。”
不料紫敏興致不減:“王叔,再逛逛吧……還沒玩兒夠呢。”
端王啼笑皆非。
小郡主的眼睛忽閃著,突然道:“王叔,從這裡往前去,是不是就是巡檢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