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娘喜出望外,拉住楊儀道:“好不容易來了,怎麼就走?也不叫人去告訴我一聲?”
楊儀見她打扮的很利落,笑道:“付叔本來想讓人去告訴,我知道嫂子的鋪子籌備開張,正是忙的時候,何況我也沒什麼事,何必打擾。”
“什麼打擾!”屏娘慌著說了這句,又叫曉風。
曉風手裡提著個包袱,屏娘接過來:“這裡是今兒做的豆腐,本來想帶回來給……你們來的正好,若不嫌棄就拿著,蒸一蒸撒點香油蔥花鹽是最香的。”又有點怕他們看不上,小聲道:“不知喜不喜歡這個口味。”
“我最愛吃這個,”楊儀趕忙接了過來:“這必定是嫂子給付叔帶的,我們豈不是橫刀奪愛了?”
屏娘見她接了,又笑說:“我之前做了幾次,都不太成,見天讓他試嘗,我看他都快吃膩了呢,今兒才總算做了這個稍微像樣子的……本來打算再磨一磨手藝,才給送到府裡去,既然正好遇上,不如也給姑娘嘗嘗。”
薛放道:“時候不早了,走吧。”
屏娘攔不住,隻得說道:“儀姑娘,改天什麼時候來,萬萬告訴一聲,這樣我心裡過意不去。”
楊儀答應著,同她跟曉風告彆。
往回走的時候,薛放問起楊儀付逍的腿,楊儀告訴了他,薛放又問扈遠侯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沒說什麼不中聽的話。為什麼楊儀是站在那裡,而不是坐著。
楊儀在車內,旁邊就是小連,聽到這裡,小連埋著頭,不敢讓楊儀看見自己在笑。
起初小連並不曉得兩人之間的具體情形,是小甘念在她們兩個輪班跟著楊儀,指不定哪天察覺了什麼,所以同她說了兩句。
楊儀輕聲道:“那是侯爺,付老都尉好歹是前輩,又傷了腿,自然可以坐著,我是晚輩,又比不上人家的官職,豈有坐著的道理?”
“他沒為難你麼?”
楊儀道:“沒有……我們才說了兩句話,你就來了。”
薛放好歹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小連湊到車窗旁:“十七爺,先前老侯爺說,您有想要三媒六聘娶進家裡的人?不知是誰?”
楊儀一驚,忙道:“還不住口!”
薛放哼道:“這個不要問我,問你們楊侍醫就知道了。”
這確實不在他,畢竟能不能娶進去,什麼時候娶,是得等楊儀開口的。
楊儀假裝沒聽見,對小連道:“你把四氣五味歌背一背給我聽。”
小連趕忙求饒,說自己再不多嘴了。
兩人一時無話,眼見外城將到了,薛放鬼使神差地問道:“要回府嗎?”
楊儀怔住:“巡檢司有事?”
薛放回過神來:“啊,沒有,我隻是隨口說說。對了……”
提到這個,他就把今日自己出去找那王大夫,然後如何尋到了吳家,又把苟七跟美娘一塊兒拿到了巡檢司的經過說了。
楊儀道:“原來凶犯是吳家的馬夫跟那個……”
薛放接道:“另一個到底是不是那美娘還很難說。”
楊儀又問:“那麼這案子,跟那個王大夫毫無關係?隻是湊巧?”
她這麼一提,薛放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他放慢了馬速,轉頭對楊儀道:“我想再去王家一趟。”
楊儀問道:“這麼晚了,做什麼?”
薛放道:“不知道,總之先去看看。俞星臣說等明兒審了苟七,再傳他們……我覺著還是先傳到巡檢司妥當。”
“你不帶幾個人,就自己去?”楊儀擔心,見隻有屠竹跟著他。
薛放笑道:“不礙事,對付一個大夫一個女人,沒什麼難的。就是你自個兒乘車回府,這麼晚了,我倒是有點不放心。”
楊儀飛快地一想,道:“我跟你一起去。”
薛放沒料到楊儀主動提了出來,倒也正合他意,於是轉道仍舊往南鑼街上趕去。
這會兒已經過了亥時,寂寂人定,不知誰家的狗兒聽見動靜,吠叫了幾聲。
入了夜,外城這裡街上格外的黑,不熟悉的隻怕會迷路在裡頭,何況薛放隻來過一次。
幸而楊儀的車上還掛著夜燈,借著光,憑著記憶,轉了幾回,總算找到那王大夫的住處。
薛放翻身下地,耳畔聽到不知哪裡一聲暴躁似的狗叫聲,他的心一跳,回頭看向楊儀。
楊儀正要下車,薛放道:“彆動。”
“怎麼了?”楊儀聽出他的聲音不太對勁。
薛放皺眉:“有血腥氣。”
楊儀聽了這幾個字,汗毛倒豎。
薛放低聲道:“彆下車,動靜不對就先走。”又吩咐屠竹:“好生看著!”
話音剛落,他縱身一躍,竟直接翻過了王家院牆,輕巧地跳了進去。
楊儀緊張地扒在窗口,對屠竹道:“去跟著十七爺,有些照應。”
屠竹說道:“不行,我得在這裡,儀姑娘放心,十七爺能應付得來,他要應付不了,就算再來一群人也白搭。”
楊儀有些心跳,不顧小連攔阻,到底下了車。
可惜這院子門已經關了,她有沒有溜門撬鎖的本事,正不知如何是好,耳畔聽見一聲淒厲的尖叫,正是從院內傳了出來。
楊儀汗毛倒豎,急忙拍門:“十七!”
屠竹見狀也顧不得了:“儀姑娘閃開。”他把楊儀拉開,用力踹向門扇,連踢了三四下,竟生生把一扇門踹飛。
這會兒院內跟屋中都是黑漆漆的,唯有女人的叫聲自屋內傳出來。
鄰舍眾人有的也聽見了動靜,一時之間,犬吠聲,驚問聲,咳嗽,起身……有燈光逐漸亮起。
楊儀飛奔入內:“十七!”將到屋門口,就見薛放從內走了出來,兩隻手上滿是血。
“怎麼樣?”楊儀忙抓住他的手,查看哪裡受傷。
薛放沉聲道:“放心,不是我的血。”
此時,外頭陸陸續續有些鄰居提著燈籠來查看情形,有大膽地便進了院子:“出了什麼事,你們是什麼人?”
薛放還沒開口,又有馬蹄聲響,隻見院門外幾個人翻身下地,大步走了進來。
一眼看到薛放在,忙叫道:“十七爺!”
原來這來的這幾個,竟正是巡檢司的差官,為首的卻是老關。
“你們怎麼來了?”薛放疑惑。
老關快步走到跟前,避開人悄悄地說道:“巡檢司內出事了,那苟七突然間死了!”
薛放不敢相信:“什麼?怎麼就死了?”
那苟七的體質,薛放看得出來。尋常人受了那麼重的傷隻怕就去掉大半條命,但偏生苟七是野獸般的人,就算不精心調養,三兩天也必定是無礙的。
怎麼就死了?
老關皺眉道:“現下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俞巡檢吩咐我們,讓快點來王家,把這一對夫婦帶去巡檢司。”說到這裡他看向楊儀:“楊侍醫,勞煩您也跟著去一趟,那苟七的屍首……”
楊儀即刻應承:“好!”
薛放籲了口氣,麵色沉沉。
老關問道:“十七爺怎麼也來了這兒?”
“進去看看吧。”薛放一擺手。
老關提了燈籠,帶人向內,進門就聞到一股濃烈地血腥氣。
小心到了臥房,卻見地上倒著一具屍首,正是王大夫,而炕上有個衣衫不整的婦人,正是他的娘子吳氏,她驚魂未定,見人進來便又驚呼慘叫。
這會兒屋外有人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吳氏突然尖聲叫道:“是個蒙著臉的人,是個蒙臉的人闖了進來,他、他要逼迫我……我不肯答應,他就殺了我的夫君!”
此時她如同大夢初醒似的下了炕,撲到王大夫身旁,哭叫道:“丈夫,你死的冤枉!”
外頭眾人議論紛紛:“什麼?蒙著臉的?這就是說跟之前黃家、方家的情形一樣了?”
“不是說凶手已經在今兒給捉到巡檢司了嗎?怎麼又跑出一個來?”
大家竊竊私語,又不停地打量薛放。
屠竹找了水來,給薛放洗了手。
薛放麵色冷峻,淡淡地吩咐:“把人跟屍首都帶回巡檢司。”
楊儀立在他身旁,見老關等把吳氏帶了出來。
吳娘子蓬頭亂發,經過之時,她抬頭看向楊儀,目光又在薛放麵上掃過,旋即擦著淚,悲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