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一隻加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3245 字 8個月前

屠竹回薛放的臥房裡, 找了一件最小的外衫,追上楊儀,叫她穿了。

楊儀道:“我不冷。”

屠竹笑道:“十七爺說他冷, 儀姑娘穿上了, 他就不冷了。”

楊儀本來覺著是薛放的衣裳,不好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聽了這句, 抿嘴一笑, 當下果然從善如流地穿了。

隻不過,就算屠竹已經儘量選了最小的這件, 楊儀穿著, 下擺還幾乎拖了地, 更兼肩頭到袖口寬寬綽綽,仿佛從哪裡偷來的一般。

她隻能將內裡官袍的係帶解開, 束在外頭,從腰間往外拽了拽, 這才像點樣子。

楊儀將麵上蒙了帕子, 先檢看了王大夫的屍首。

屍首的致命傷很簡單, 跟王娘子的丈夫方煒的死法一致, 都是頸間被劃開了一刀。

所以在薛放趕到的時候, 王大夫還有一口氣在,但必死無疑。

因此,吳娘子的說法, 那蒙麵人作案,其實還能說得通。

畢竟跟苟七一塊兒作案的還有一人, 而俞星臣不認為美娘是苟七的同謀。

這樣一來,也許是那真正的同謀在外趁機渾水摸魚,製造事端。

小孟在旁探頭探腦。

先前見楊儀也來了, 小孟大大地鬆了口氣。

他雖然也把苟七的屍首驗看了一番,但實在想不出苟七該是死於何種“急病”。

如今有了楊儀,如同見到救星。

楊儀走到苟七身旁。先前小孟已經把他的衣衫解開,粗麻布磨舊的衫子散著,下麵倒還蓋著東西。

楊儀從頭開始驗看。

這苟老七雖然是十惡不赦之輩,但卻有一副難得的好體格,他是二十開外的年紀,又是常年乾粗重活,身體十分結實,肩頭、胸脯的肌肉橫生,硬邦邦的。

上回見到這樣的體格,還是之前碼頭上的王六哥。

楊儀垂眸細細打量,似乎他身體每一處都值得觀賞,不容錯過。

小孟在旁看的嘖嘖稱奇,在他眼裡,似楊儀這樣的府門小姐,生得又乾淨清透,居然竟不忌憚這種死相猙獰的屍首。

何況……這苟七的身上還有一種類似騾馬的臊臭氣味,叫人作嘔。

她竟不嫌棄,絲毫不被乾擾。

不管是苟老七的頭還是他的上身,都沒有可疑的傷處,正欲看他下麵,小孟瞧見門口處有人影躲躲閃閃。

小孟歪頭見了,叫道:“楊太醫?您怎麼來了這裡?”

楊儀已經掀開了蓋在苟七身上的麻布,正細看他的傷處,見傷口血淋淋,麻布上都沾了不少,細看還有些許粉末。

楊儀料到是楊佑維用的止血散,可既然用了止血散,怎麼傷口還是這樣,並無緩和之意?

正欲再看,聽見小孟叫人,她便暫時停手:“大哥哥?”

楊佑維含糊應了聲,沒進門。

楊儀走到門口處,轉頭看去,見楊佑維緊握著手站在門邊上,微微縮著肩頭,跟他平時的那種自然端正不太一樣。

猛地瞥見楊儀出來,他仿佛受了驚嚇似的一抖。

楊儀問道:“大哥哥,有事嗎?”

“妹妹,”楊佑維的目光躲閃:“你、你在看那個屍首……”

“是啊,他突然死了,不知是什麼緣故,需要驗屍看看,”說了這句,楊儀道:“大哥哥,你之前一直都在?”

楊佑維道:“我先前見他無礙,隻往傷處灑、灑了些止血十灰散,就去了外頭。”

簡單的一句話,他說的神情恍惚,話語帶虛。

楊儀疑惑:“十灰散自是對症的傷藥,可他的傷口不知怎麼,沒見轉好……對了,大哥哥有沒有為他診脈?”

楊佑維聽了這兩句,臉色更不佳,低著頭不敢看她:“我、不想碰這種人,隻在先前才把他弄回來的時候診過。”

“哥哥可知道,”楊儀道:“他有彆的疾病嗎?”

楊佑維道:“據我所知,應該沒有。”

“哦,那也沒什麼,”楊儀道:“有的症狀,在突發之前是沒有預兆的。”

楊佑維先是點頭,而後神情又有點惶然:“妹妹……”

後麵還有一具屍首等著她料理,楊儀細看楊佑維的臉色,輕聲道:“哥哥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這會兒小孟因不知如何,也過來問道:“楊侍醫?”

“我、”楊佑維猶豫:“沒有!”

見他轉身要走,楊儀上前攔住:“大哥哥。”

楊佑維的眼圈微紅,眼中竟有了淚,楊儀見勢不妙,拉住他手腕,引他又往旁邊走開了數步。

這會兒已經夜深了,廊下隻有些許燈籠的幽光搖曳,庭院內黑沉沉的,不知何處傳來夜梟一聲細叫。

楊儀低低道:“怎麼回事?”

“妹妹,大概是我、我……”楊佑維一扭頭,總算說了出來,“害死了這苟老七。”

楊儀隻覺著夜風突然更涼了幾分,讓她身上寒意滋生。

她不由把罩在外頭的袍子攥緊了些:“什麼?你……你做了什麼?”

屠竹跑去找薛放,隻說了一句:“儀姑娘叫您快去。”

薛放想也不想,跳起來直接出門。

來到後衙驗房處,隻見楊佑維自己站在門口,失魂落魄。

薛放瞥了他一眼,徑直入內。

這時侯楊儀已經把苟七的屍首檢查完了,包括那傷處。

她的臉色有點凝重。

薛放見她身著自己的青袍,一笑,走到身後問:“著急叫我什麼事?”

楊儀卻有點後悔叫了他來。

她抬頭看著薛放,又掃向門口那道神不守舍的身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薛放揚眉,慢慢斂了笑:“實話實說。有什麼為難的,我替你解決。”

背後就是那具可怖的屍首,楊儀檢查過後,身上還有點微冷,但望著他的眉眼,楊儀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又大又暖,楊儀緊緊地握著,仿佛要借一借他的暖意。

薛放有點意外,索性將她的雙手合在掌心。

他卻也猜到事情恐怕非同一般:“你說就是了。沒什麼可怕的。”

想到門口見到的楊佑維:“跟楊太醫有關?”

楊儀道:“是。這苟七……傷口處雖是灑的止血散,但裡頭多了一樣東西。”

“什麼?”

“相思豆的粉末。”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幾乎鄉間小兒都會背的這首詩,其中的“紅豆”,便是相思豆。

但是,世人都以為相思豆寓意纏綿之情,卻很少知道,這相思豆是有劇毒的。

若是吞服,會引發腹痛嘔泄,嚴重的會脈搏微弱,呼吸困難,體內出血,最終致死。

而粉末灑落傷口,更是毒入血脈,無可救藥。

之前楊儀叫屠竹把小孟帶了出去,薛放卻仍是放低了聲音:“是楊佑維乾的?”

他想起自己在離開巡檢司的時候,所見的楊佑維原地徘徊,似有難題不解的那一幕。

楊儀有些困惑:“大哥哥有點鬨不清,他說……他原本是打算這麼乾,可卻沒敢……誰知苟七還是死了。而方才我檢查傷口,確實是相思子入血的症狀。”

“彆的暫且不提,我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乾?”薛放疑惑。

楊儀望向楊佑維,大公子正扭頭看向他們,楊儀道:“讓大哥哥跟你說罷。”

下午時候,楊儀換了楊佑維,讓他回去看看家裡的情形。

起初一切安妥,直到傍晚,楊佑維正欲往巡檢司去,走到半路,楊家的一個奴仆突然慌裡慌張地找了來,說是楊首烏不見了。

楊佑維不明所以,忙問是怎麼回事。

那奴仆道:“之前小少爺跟著丫頭在院子裡玩,丫頭隻漏了一會兒不見,小少爺就找不到了。”

他又忙著把個小皮老虎給了楊佑維:“少奶奶說,把這個給大爺,大爺就知道了。”

這是小山奴最喜歡的一個玩具,此刻老虎嘴裡叼著一樣東西。

楊佑維顫著手接過來,將老虎嘴裡的東西取出。

那是張字條,上頭隻有寥寥兩行字:殺死苟七,孩子無恙,苟七不死,孩子歸西。

下麵還有一行:要想孩子平安,不許報官。

楊佑維如五雷轟頂。

他本來想報官,但一想到楊首烏在歹人手裡,他便不敢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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