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先鋒官跑回來報告:“大人,路中間倒了一棵樹!攔住了去路。”
俞星臣略覺詫異:“怎麼倒了的?是雷劈、還是有人砍倒了?”
“看著像是有人砍倒了的。”
“嗯……叫他們挪開就是。”又吩咐:“警惕些。”
楊儀因小甘跟著屠竹留下,便在薛放的車中,聽見“倒了一棵樹”,隻覺著似曾相識,心頭轉念,忙道:“等等。”
俞星臣在前頭聽見,回身相看。
就在這瞬間,隻聽得“哈哈”地大笑之聲從前頭傳來,震得俞星臣皺了眉,靈樞則忙撥馬上前擋住他。
這會兒,隻聽一個炸雷似的聲音朗朗地響起:“那個姓楊的小女娘……是不是在車裡啊?老子等你很久了!”
薛放先前正吃了藥在瞌睡,猛地聽了這個,立刻精神起來,目光如炬地:“什麼人大放厥詞的?這是在說你嗎?”
楊儀回頭笑道:“你彆鬨,這個人也是我等著的。”
薛放目瞪口呆:“什麼?你、你等的男人?”
楊儀皺眉:“閉嘴,你老老實實地給我呆在這裡,不許出去,你要敢亂動……”
她警告般點了點他,轉身推開車門。
薛放低哭笑不得,傾身哼道:“楊儀……你這是扔下我,公然去見什麼來曆不明的男人?”
楊儀慢慢地跳下地,聞言也哼了聲:“是啊,你敢下來試試?”
薛放的嘴張開,又閉上:“我、我不吃你的激將法,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反正你又飛不了。”
楊儀抿嘴一笑,邁步往前走去。
這會兒前方的一隊士兵因察覺不妥,已經紛紛地拔刀出鞘:“什麼人!”
卻見樹林中搖搖擺擺地走出一個足足身長九尺的漢子,簡直如一尊鐵塔似的,他環顧眾人:“姓楊的小女娘呢?”
此刻他身後一個看似斯文的中年男子提醒:“大哥,人家是太醫。”
“哦,”那鐵塔似的漢子摸了摸腦殼:“那個姓楊的小太醫呢?俺可等了她好多天了!”
他的聲音極大,雖隔著一段距離,俞星臣仍是聽的清清楚楚。
忽然見楊儀從後走來,俞星臣阻住:“那是什麼人?來路不正,你不要上前。”
楊儀道:“俞大人放心,他們不會相害。”
俞星臣皺眉,對靈樞使了個眼色,靈樞即刻翻身下馬,跟在楊儀身後。
那漢子人高馬大,放眼看見了楊儀,一喜,竟不由分說邁步上前:“小楊太醫!”
幾個士兵看他來的猛,心驚膽戰:“站住!”勉強上前擋住,卻被他大手一揮。
沒見他如何用力,就仿佛是隨手的動作,竟直接把兩個士兵拍到了旁邊的溝穀裡去。
其他人見狀越發震驚,楊儀忙道:“不要動手!”
那漢子大步過來,雙目炯炯地望著楊儀:“果然消息不錯,說你今日會把這裡走,真的就來了!哈哈哈!”
楊儀看了眼他們身後倒下的樹,卻發現樹的那頭也還擋著一些行人:“為什麼又砍了樹?”
漢子毫不掩飾地大聲說道:“還不是怕錯過了你?所以二弟就想了個主意,還是把路封了保險。”
楊儀歎氣:“還是請挪開吧,彆耽誤了人家趕路。”
漢子竟點頭:“也行,你說了算,反正你也在這裡了。”他竟自拔腿往後,走到那倒下的大樹旁邊,把腰帶鬆了鬆,雙手合抱。
隻聽一聲吼,那需要十幾個人才能抱起的樹竟給他抬著,向著一側穀內扔下,發出轟隆一聲。
幸虧方才那兩個士兵沒有受傷,早已經手腳伶俐地爬上來了。
漢子向著那些被堵住的行人招招手,大叫:“行了,你們走吧!”
大家夥兒麵麵相覷,本來還頗有怨言,如今見這人如此神力,哪裡敢說半個字,趕忙匆匆而過。
而在京畿司的車隊中,不止是俞星臣看愣了,甚至是車中的薛放,望著這一幕,也極為驚嘖,這般神力,就算是他,也自問不及。
正在驚奇,不知這漢子是什麼來路,又跟楊儀有何舊情,忽然小梅那邊兒派了個士兵過來。
原來是小梅聽說此處有事,又見是那漢子攔路,自然想起之前護送楊儀往海州來的路上,那攔路求醫的人物,於是打發了士兵來告訴薛放緣故。
此時那漢子則對著楊儀,喜滋滋地說道:“小太醫,要不是兄弟們攔著,俺差點就要跑去海州找你了!直著脖子盼了幾天,總算逮到你!”
靈樞聽他用詞粗俗,言語無禮,未免皺眉。
楊儀卻笑道:“你的病如何了?”
漢子抓了抓胸口,臉上卻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不敢說,連想也不敢想……真是……俺自問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沒想到差點栽在那些東西上……你竟是神了,你怎麼會知道?”
楊儀道:“你的脈象雜亂,臉色發赤,病症在脾胃,加上他們所說你素日好吃河鮮,自然容易滋生那種東西。”
大漢又摸了摸胸口:“我、我本來不相信,是二弟非得抓了藥,逼著喝,我心想還有酒送,那就算了,權當是喝酒了,誰知吃下去不多久……”
這會兒那白麵的中年人走過來,接茬道:“大哥就吐了,可並不是素日酒醉之吐,而是……”
當時那漢子服下楊儀給開的藥後,竟吐出了許多的紅色小蟲。
最可怕的是,那些蟲子還都是活的!活蟲滿地扭動,場麵恐怖之極。
任憑這大漢從來心中無懼,看了那些東西,也嚇得膽戰心驚,幾乎昏厥。
他吐出這些東西後,身體卻變得輕快。
直到次日才總算回過味來,知道楊儀並沒有騙他。
而倘若他不去服藥,豈不是要被那些蟲活活地害死了?這種死法……真叫英雄漢也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楊儀問道:“那既然你已經好了,這次攔路又做什麼?”
漢子道:“你不是說過了,我的病根還在嗎?要沒有高明的大夫,一年後就又會發作,那時候我就死定了!”
旁邊那錦衣男也跟著陪笑道:“是啊楊太醫,既然是您發覺的大哥的症候,又能對症下藥,那世間還有哪一位比您更高明的?還請慈悲,越發地給大哥治一治。”
楊儀瞥著他們兩人,道:“我倒是可以治。”
兩人大喜,漢子搓搓手道:“那你快給說個方子,一發治好了吧,說實話,要在老子身上戳上幾刀或者砍上幾下,老子眉頭不眨一下,但是一想到那些東西……”他摸摸身上,“真是嚇死人也,受不得受不得!”
楊儀道:“我雖然能治,可我卻有個規矩。”
“規矩?”
“我不給作奸犯科的人看診。”
“作奸犯科?”漢子嘀咕了聲:“你以為俺們是什麼,賊寇嗎?”
正在這時侯,俞星臣的聲音從楊儀身後響起:“攔截京畿巡檢司的車隊,還不止一次,難道不是賊寇行徑?”
那漢子濃眉皺起:“喂,那白臉的,你說什麼?”
俞星臣看了眼楊儀,向那漢子道:“還沒請教名姓?”
錦衣男子拉了拉漢子的衣袖:“大哥……”
那莽漢子卻倒也不傻,他如銅鈴似的眼睛盯著俞星臣道:“你這人一看就不好對付,是不是起了壞心眼,想打聽俺的名字,好日後報仇?”
俞星臣微笑道:“並非這樣,我看閣下相貌威武,氣質不凡,如此人物,流落草莽之間,未免屈才。”
楊儀本來正疑惑他為何突然過來,聽了這話,她轉頭看向俞星臣,終於忍不住側身低低道:“他是我看上的……俞大人你想乾什麼?”
俞星臣也低聲:“你看上他乾什麼?”
楊儀欲言又止,看了看薛放的馬車方向:“我無須給你交代。”
俞星臣豈會錯過她這瞬間的神色變化,微微一笑:“那你就有十足把握將他降服?他雖好對付,他旁邊的人呢?為今之計,不如先齊心協力,之後……再行商議不遲。”
楊儀簡直無語,轉念一想:“反正他是我的!”
這會兒那漢子伸出手指撓了撓臉頰:“喂,你們兩個在嘀咕什麼?”他又看向楊儀:“小太醫,你可彆聽這白臉的話……你是好人,他可未必是。”
楊儀連連點頭:“這話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