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竹把跟小甘回來的經過告訴了薛放。薛放立即叫他回巡檢司, 自己去王府。
見十七郎如此,屠竹知道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忙攔著勸:“小甘不叫我跟十七爺說……您彆去!”
薛放嗬斥道:“放手, 你還是不是男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搶走了, 你隻在這裡失魂落魄有什麼用?”
屠竹當然也是舍不得小甘,但小甘自己做了決定,又那麼不由分說。
他雖是男子, 但在跟小甘的關係之中,從來都是小甘主動。
屠竹從不是能拿主意的人,自然都聽她的。
此刻見薛放罵自己,一時隻是淚汪汪的。
薛放見差不多靠近巡檢司左右, 便讓停車,把屠竹趕了下地:“趕回去等著我。混賬東西, 老婆丟了隻管哭,哭有什麼用。”他嘀咕:“少不得你十七爺給你找回來。”
屠竹知道自己攔不住他, 又怕他出事。
思來想去, 隻有楊儀能阻住。
他轉身要往楊家去, 突然想起薛放方才坐的車似乎就是楊家的!
又想到薛放遇見自己的那個街口……正忖度, 恰好一個巡檢司的差官經過, 猛地瞧見他,大為驚喜,過來招呼。
屠竹忙問楊儀是否在巡檢司,那人道:“昨兒跟楊侍醫一塊兒走了,聽說今兒要去宣王府行禮呢。”
見屠竹似乎有些狼狽, 倒覺驚訝,可又想他從沁州那麼遠的一路回來,自然是受了些辛苦, 於是忙叫他先去巡檢司裡歇息。
屠竹自知去楊家未必能找到楊儀,不過幸而還有一個人,自己可以去打聽消息,那就是俞星臣。
俞星臣此刻還未去端王府,見屠竹跑來,神情不對,便站住了腳。
屠竹上前拱手行禮,詢問他是否知道楊儀的下落。
俞星臣端詳他還帶點淤青的臉,問道:“該不會是小侯爺有事吧?”
屠竹支吾,並不敢細說。
俞星臣道:“今日他不是去宣王府麼?你有什麼可瞞著我的?”
屠竹實在沒了法子,又知道他足智多謀,索性就把小甘去了王府說了。
不料俞星臣聽罷後,輕輕地一笑,並不覺驚訝。
屠竹疑惑:“俞巡檢,你怎麼……”
俞星臣望著他,歎道:“屠侍衛,我雖知道你跟那個丫頭……不過,照我說來,你們最好彆去管這件事。”
屠竹怔住。
俞星臣道:“這有什麼難想通的?小侯爺如今在宣王府做典軍,若王爺身邊兒有個信得過的人,行事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所以那兩個假裝漕司的人也曾提過,多少人削尖了腦袋要送心腹人進王府、行那攀龍附鳳之實呢。
畢竟假如將來宣王有望登上大寶的話,那麼這些人自然也就飛黃騰達……不可限量。
屠竹心頭一涼。
小甘雖然決定要去王府,但詳細種種卻沒有跟屠竹解釋。
猛地聽見俞星臣的這句,屠竹才明白原來還有這一層。
俞星臣又道:“小侯爺若不去王府,小甘還能是你們的人,他若要去生事,自然跟王爺鬨得不妥。對他有什麼好處?”
屠竹聽了,已經顧不上自己跟小甘分開的心如刀絞,隻滿心擔憂薛放。他趕緊問道:“那怎麼攔著十七爺呢?所以我在找儀姑娘。偏不知她去了哪兒。”
俞星臣端詳了他片刻:“你要找她,倒也容易。”
也不知他哪裡來的消息,竟知道顧瑞河新換的居所地址。
屠竹按照他吩咐,從巡檢司借了一匹馬,飛奔到了外城,幾經周折,到底找到了楊儀。
正好顧瑞河才也返回,兩下一合計,楊儀跟付逍便離開了,分頭行事。
路上,屠竹就把小甘進王府的經過又跟楊儀說了一遍。
宣王府,內堂。
楊儀進內之時,薛放跟小甘各自站在一邊兒,宣王端坐在正中。
小甘小聲道:“姑娘。”
薛放則上前一步:“你怎麼來了?”
她瞪了一眼小甘,又瞥了一眼薛放,兩個人則各自表情異樣、卻同是眼巴巴地望著她。
楊儀上前行禮。
宣王眼神淡漠地打量著她:“稀客,為何楊侍醫也會選在今日前來。莫非也跟薛典軍一樣,是無事不登寶殿?”
楊儀道:“王爺恕罪,聽說我的丫頭不懂事,自己跑來王府,所以才一時唐突前來詢問是何事。”
宣王哼道:“原來你果真也是來要人的。”
“這丫頭南邊跟著我,相處甚久,委實有些舍不得,”楊儀垂首,謹慎地說道:“王爺要什麼宮女丫鬟,唾手可得,但我的心腹丫頭隻有這一個,求王爺高抬貴手。”
宣王沒有出聲,似在沉思。
楊儀起初垂眸,此刻便微微抬頭看向宣王麵上。
宣王抬眸:“你們如此著急,仿佛本王要害她一般,但你們所想,難道就是她心中所願了?焉知她在外頭,就比在王府好?彆太武斷了。”
楊儀心頭一動。
宣王看向小甘:“你剛才的話沒說完,那就索性當著楊侍醫的麵,告訴他們,你要去,還是留。”
楊儀思忖片刻,回頭看向小甘。
四目相對,楊儀溫聲道:“按照王爺所說,你就說罷,你可以自己選擇去留,隻要不是你以為的、這樣做會對誰好之類的,因為不管是我還是十七爺,都不會領你的情,也都不會願意有人為了我們把自己賣了!”
薛放似懂非懂,在旁點頭。
小甘的胸口起伏不定:“姑娘……”
楊儀籲了口氣:“還記得沁州之時我跟你說過的嗎?分彆時候我曾跟你說,你早不是一個被人賣來賣去的丫頭了,你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走自己願意走的路。隻要你彆後悔。”
宣王在她身側聽著,手肘抵在太師椅扶手上。
他的手掌八字張開,扶著下頜,半攏住了唇,眼中光芒閃爍,風雨莫測。
小甘的雙眼卻有淚花湧了出來。
楊儀道:“如今我要你當著王爺的麵,說出你心裡的話。”
小甘跪倒在地,俯身哭道:“姑娘,我錯了,我不該……我……”
她又向著宣王道:“求王爺恕罪,我、我實在舍不得……王爺要罰就罰我,求您慈悲,千萬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楊儀將心放下。
她微微一笑,回頭看向宣王:“王爺早開了金口,許你自己選擇來去,王爺身份尊貴,金口玉言,自然不至於出爾反爾,或者因此遷怒他人吧?”
宣王聞言抬眸,眼中透出若有所思之色,但神情卻依舊不變。
楊儀越看,心中越覺著異樣,不由細看向宣王臉上。
宣王察覺:“你看什麼?”
楊儀雙眼眯了眯,遲疑:“王爺……”
宣王卻沒等她開口,隻淡聲說道:“既然這個丫頭做出了選擇,本王也不會強人所難,你們把她帶走就是了。”
薛放不免意外:當真的如此容易?
小甘也狐疑惴惴。
楊儀卻仍是盯著他的臉。
宣王卻沒看她,反而微微側了臉,喝道:“還不走?”聲音已經帶了幾分惱怒。
楊儀欲言又止,轉頭對上薛放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