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一愕, 轉身往門口走了幾步:“怎麼回事?”
靈樞道:“寧國公府早上發現喬小舍失蹤了……已經向巡檢司報案。”
俞星臣盯著他:“小侯爺怎麼知道?”
靈樞道:“說是正要去巡檢司的路上,碰見了喬家的人。”
“失蹤……”俞星臣蹙眉。
喬小舍突然失蹤?俞星臣第一反應就是:難道是寧國公府的人自導自演?
白天楊儀才去探過病,突然喬小舍就“失了蹤”, 雖然楊儀並沒有把探病的詳細告訴俞星臣,但俞星臣隱約猜到,楊儀自然看出了蹊蹺,大概是驚動了國公府?
?但是“失蹤”的說法雖一了百了, 可對於國公府而言,這手段太過於狗急跳牆、過於顯眼了。
畢竟, 失蹤之後呢, 喬小舍難不成一輩子不露麵?何況俞星臣才放了歐逾等三人, 明明看似優勢在他們那邊,又豈會如此魯莽行事。
不……這不是國公府的手段。
俞星臣飛快地推算出結果,問靈樞:“小侯爺如今在找人麼?”
靈樞點頭:“大人有沒有什麼吩咐?”
“他既然接手,就不必彆人如何,”俞星臣又一想,問:“楊儀……”
遲疑地看著靈樞, 到底問了出來:“是否跟薛不約一起?”
靈樞原本不好說,此刻道:“是。”
俞星臣覺著自己可能是整宿不眠, 有些抗不了,心跟著一抽:“去看看……不,派個人過去看能否請她過來。”
靈樞看了眼黃鷹傑, 又想到歐逾跟譚珣,領命出門。
俞星臣負手, 緩緩地轉身,此刻黃校尉正問黃鷹傑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黃鷹傑仿佛打定主意, 閉口不言。
看著少年蒼白的臉色,俞星臣走到黃校尉身後,輕聲道:“上回你說……丁鏢被殺那夜,你曾看見過凶手……”
黃鷹傑驀地睜開眼睛,一點恐懼從眼中掠過。
“還記得麼?”俞星臣溫聲問。
此事黃校尉竟不知,焦急地問:“什麼,你看見過?你怎麼不說?到底是誰!”如果黃鷹傑不是身上有傷,隻怕黃校尉要把他揪起來。
黃鷹傑責道:“我、我沒看清。”
“你……”黃校尉有點無言以對,這會兒他依稀察覺出兒子似乎不對頭。
俞星臣道:“你當真沒看清?亦或者……你知道了那凶手是何人,隻是不肯說?”
黃鷹傑盯著俞星臣,片刻,忙閉上眼睛:“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
他的情緒有點激動,身體發抖,肚子上的傷口隨著顫動,疼的他要縮身,又被黃校尉急忙摁住。
蔡太醫趕緊上前。
俞星臣退後出了門口。
之前俞星臣做了五路安排,但卻特意讓靈樞盯著元學正。
他將元學正視作最大嫌疑之人。
元學正,名白,字如璧。
上回傳他到巡檢司,因俞太息從中作梗,俞星臣沒問出什麼來。
但他私底下卻將元學正查了個大概。
元學正確實並非京中人士,乃是徽南之人。
父親乃徽南當地一名老儒,稍有名氣。
奇怪的是,俞星臣發現,元學儒此刻七十開外。
以元學儒跟元如璧的年紀比較,竟是元學儒在五十歲上,才得了元如璧,有些稀奇。
他心中有個想法,便命人前往徽南,暗查詳細。
老滕的本名叫滕玉,而元學正字如璧。
這總給人一種隱約相合的感覺。
今晚上,靈樞帶人暗中埋伏在國子監中,盯著元學正。
起初,元如璧是照例公事,並無異常。
然後一個侍從進門,對他低低說了幾句什麼話,又過片刻,元如璧便起身,帶人去查看監生的寢臥。
路上,燈籠突然間熄滅,元如璧便命兩個隨行之人重新去取一支蠟燭。自己則獨自向前。
靈樞對俞星臣道:“大人,這個元學正確實可疑,當時那根蠟燭是被人先做了手腳,砍斷了大半截。他支開了兩個隨行的,自己就匆匆往那太湖石山洞而行,當時他趕到的時候,那個歐逾已經等在那裡了。”
當時歐逾躲在陰影之中,專門等待譚珣經過。
而元學正也穿入山洞,但他遲遲沒有露麵,不知做什麼。
在靈樞看來,元學正是在那山洞之中盯著歐逾,他有一種感覺,當時元如璧是在盯著他自己的獵物。
元如璧盯著歐逾,靈樞便盯著元如璧,他眼睜睜地看著元學正邁步出了山洞,那被夜色濡染的漆黑的身影,看著就像是一隻出洞的鬼魅。
有那麼一瞬,靈樞覺著俞星臣實在算無遺策,怎麼就能一眼看出元如璧的不對。
靈樞嚴陣以待,隻等元如璧對歐逾出手,自己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料就在這一刹那,元如璧突然又閃身退回。
而與此同時,譚珣出現了。
譚珣的出現打亂了所有。
本來唾手可得的抓捕突然撲空,而偏偏黃鷹傑又被刺。
如果隻是譚珣跟歐逾相鬥,那靈樞自然仍是懷疑元如璧的,畢竟他在山洞中盯著歐逾的姿態實在過於可疑。
但黃鷹傑遇刺,卻把靈樞弄糊塗了。
難不成俞星臣跟自己都弄錯了?凶手並不是元如璧而另有其人?
此時,天色微微轉明。
屋簷牆頭,傳來了鳥兒的啾啾鳴叫聲。
侍從來報,說是歐逾已經醒了,忠寧伯聞訊而來,正要找譚珣的晦氣。
忠寧伯昨夜本不想讓歐逾出門,隻是歐逾說自己已經知道了是誰對丁鏢出手,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監生。
於是才許他回了國子監,沒想到大意了。
歐逾跟譚珣廝打吃虧,屬於監生相毆,不是黃鷹傑那種情形,所以消息並沒有往外送。
直到早上忠寧伯才聽說,知道是那個孫子口中的“不會武的監生”所傷,怒不可遏。
俞星臣趕到的時候,忠寧伯已經把守在這裡的一個學官跟兩名侍從都趕了出來,他盯著譚珣道:“就是你傷了我家逾兒?”
“是我。”譚珣臉色平靜,隻淡淡地。
其實譚珣臉上帶傷,肋骨又折了,傷勢比譚珣還要重幾分。
但忠寧伯卻視而不見,擼袖口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傷害我的孫兒!老夫今日不好好地教訓你一頓,以後指不定什麼阿貓阿狗也要騎到頭上來了!”
譚珣冷笑了聲:“是歐逾先動的手,我也沒有欺負過誰,相反……”
“臭小子,誰家教你的這樣放肆!”忠寧伯哪裡聽他說什麼,一巴掌揮過來。
他雖年紀大了,畢竟是武將出身,這一掌可比歐逾厲害多了。
眼見譚珣又要多挨一記,有人喝道:“住手!”
同時,一隻手及時地在忠寧伯手腕下擋住,用了三分力道往上一格。
忠寧伯身不由己,被掀的向後倒退。
定睛看去,卻見麵前站著的正是俞星臣身邊的靈樞。
靈樞淡聲說道:“老爵爺得罪了,隻是俞大人已經下令住手。請不要造次。”
忠寧伯驚魂未定,轉頭,果真見俞星臣站在身後,袖手冷看過來。
“俞巡檢,”忠寧伯咬牙切齒道:“你這是何意,我孫兒被這監生弄的身體損傷,你為何要攔我。”
俞星臣雲淡風輕道:“監生互毆,實屬尋常,何況是歐逾動手在先,歐家本就理虧,爵爺乃是長者,對一個少年出手,是不是太丟伯爵府的臉了。”
忠寧伯愕然:“你說什麼?俞巡檢,你莫不是要護著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