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的時候, 靈樞隔著四五步遠,卻是站在楊儀的身後。
俞星臣瞧了眼靈樞,詢問:“你知道那人是誰?”
楊儀道:“我所知也有限, 隻曉得那是個江湖人……極厲害的角色。”她心中又想起另一個人來, 暫且按下,道:“我要去看看一奶奶。”
俞星臣道:“看她?”
若非必要,楊儀確實不想跟顧蓧照麵, 但今日不同。
楊儀道:“若她是知情人, 我想試試看讓她說實話, 畢竟小郡主的安危要緊。”
俞星臣料想顧蓧不是那麼容易吐真言的,但畢竟她是楊儀名義上的“母親”, 楊儀來而不見, 似說不過去。
於是頷首道:“那好, 我在此等你。”
“不……”楊儀本要拒絕, 又想興許他是想看看她是否問出什麼來,便道:“好。”
俞星臣重新叫了那內侍過來,領著楊儀向內,快到內宅, 卻見楊登站在前方遊廊下,不知何故。
楊儀忙上前:“父親。”
“啊……”楊登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來了。”
楊儀看他這般, 自以為他是擔心顧蓧:“聽說出了事, 我來看看, 不知一奶奶如何了?”
“呃,你既然來了,去看看也好。”楊登輕聲道。
楊儀發現楊登心不在焉,便隻說道:“父親也要保重身體才好。”
楊登聽了這句, 轉頭看她,神情極為異樣。
“父親?”楊儀疑惑。
楊登卻咽了口氣:“哦,好,你放心。”
來至側妃院中,裡頭青葉等看見,先稟告:“永安侯跟一老爺到了。”
裡間顧蓧跟楊甯聽見,神情各異。
楊甯安撫道:“娘彆擔心,一切都有我呢。”
顧蓧眼中帶淚,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這會兒楊登進來,並不靠前,隻站在門口。
楊儀在他身後,上前行禮:“娘娘,一奶奶。”
“姐姐來了,”楊甯款款站起:“都是自家人,何必娘娘、永安侯的呢。何等見外。”
“一奶奶如何了?”楊儀不想多言。
楊甯道:“性命攸關,又能怎樣,可憐受了驚嚇,先前又給俞巡檢來質問了一番。真是有趣,姐姐你以為怎樣,他竟說那刺客是衝著母親來的。”
“娘娘,”楊儀看向她,直接道:“我想跟一奶奶私下說幾句,可使得?”
顧蓧道:“甯兒,你先歇會吧,你是有身孕的,不宜操勞。”
“也罷,”楊甯答應著,又看楊儀:“多日不見姐姐了,你封了侯,我都沒來得及恭喜。”
楊儀隻一點頭。
楊甯望著她淡漠的臉色,驀地竟想起俞星臣來。
一時她竟笑了笑:這兩個人在某些方麵,還真是驚人的相似。
楊甯帶人出門。楊儀回頭看時,卻發現楊登不知何時也出去了。
顧蓧咳嗽了聲,對楊儀說:“人都去了,你要說什麼?”
楊儀見她很不似平時那樣明豔照人,雙眼無神,神態疲憊,尤其頸間那道紅痕,極為醒目,可見確實受驚匪淺。
楊儀留神看顧蓧頸間的痕跡:“對一奶奶下手的,是誰?”
“你跟俞巡檢通過氣了?”
“方才碰了麵。”
“這麼說,”顧蓧問:“你也認定那人是衝我來的?”
楊儀沉默片刻:“一夫人,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不用都說出來吧。”
顧蓧的眼神重流露出幾分銳色:“是嗎?你想說什麼?”
“一奶奶可聽說過……烏山公?”
顧蓧微震,然後嗬了聲:“並沒聽過。”
“我在南邊的時候曾見過此人,”楊儀淡淡道:“當時他說,他欠了一個人情,為還人情而想殺我。”
顧蓧扭開頭:“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楊儀道:“今日意欲刺殺一奶奶的那個人,我也見過。”
這句,是顧蓧沒想到的。
她脫口道:“你見過他?不可能。”
楊儀揚眉:“為什麼不可能?”
顧蓧目光湧動:“你……”
她不答,楊儀輕聲道:“是因為一奶奶以為,你沒有叫他去刺殺我,所以我才不可能見過他?”
顧蓧攥了攥拳:“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楊儀走近了一步,盯著她道:“真的是你對嗎?當時我在外頭,一而再出現的殺手,是你買凶想要除掉我?”
顧蓧咬住唇:“你、休要胡說!”
“你放心,我不是來追究此事的。”楊儀的目光從她頸間的傷痕上收回。
顧蓧愕然:“什麼?”
楊儀淡淡道:“我隻是想問你對今日那人知道多少,他到底帶了小郡主去了哪裡,有沒有法子能找到他,我不想小郡主受到任何傷害。”
顧蓧沉默著將頭扭開,仍是一言不發。
楊儀深吸一口氣,上前:“過去之事,是你我之間的糾葛……小郡主跟你無冤無仇,她卻是因為你被卷入此中,她那樣單純無辜的孩子,若因而害了她,你能安心?”
顧蓧的臉色極為複雜。
楊儀冷笑道:“你真的想繼續造孽,永不回頭?”
半晌,顧蓧終於開口:“隻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對此人一無所知。”
楊儀確實失望,她望著顧蓧,退後。
轉身之時,楊儀淡聲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想儘一切法子讓小郡主無礙,她要因為此事有個萬一,你跟顧家,都跑不了。”
楊儀沒看到楊登。甚至也沒看到楊甯。
出了門,意外地發現俞星臣果真在等著自己。
望見她的臉色,俞星臣連問都沒有問。
兩人離開宣王府。
楊儀走向車駕,俞星臣則躊躇著看了眼旁邊牽馬過來的靈樞,回頭:“永安侯要去哪兒?”
楊儀本要去巡檢司,可轉念一想,不管薛放有什麼事,但凡他有空必定會去找自己。
何況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再公然隨意地出入巡檢司,免得引發不必要的非議。
於是道:“我回崇文街。”
俞星臣的唇微微一動,見她要走開,自己便去上馬。
不料才握住韁繩,突然身形晃動,腳下竟然踩空了馬鐙,驚得馬兒一跳。
俞星臣踉踉蹌蹌站不穩。
幸虧靈樞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
楊儀聽見這大動靜,止步回頭。
此時侍從已忙將馬兒牽開,靈樞扶著俞星臣道:“大人如何?是不是又犯了頭疼?”
楊儀聽見頭疼,便又走了回來:“怎麼了?”
俞星臣勉強站住,手撫著額。
靈樞皺眉道:“這兩天不知怎麼,大人時不時便覺著頭暈頭疼,竟不知是怎樣。”
“好好地怎會如此,”楊儀一怔:“可叫蔡太醫看過了?”
俞星臣徐徐地吸氣:“沒什麼大礙,隻是小毛病,何必興師動眾的。”
楊儀自然是最不愛聽這話的,又見他臉色確實不佳,蒼白而缺些血色:“我聽聽你的脈。”
靈樞忙道:“就勞煩永安侯了。彆人的話,大人也未必肯聽。”
楊儀單手將俞星臣的手腕一托,右手手指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