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原本以為是某個人欺負了榆花兒, 被女孩子一指,整個兒驚心動魄。
他到底還隻是個太醫而已,甚至連京城都不大出過, 論起這些光怪陸離,人性的善惡,他見的比楊儀少的多。
楊登所認為最壞的事情,無非是顧蓧因為嫉妒而暗害楊儀, 更不像有生之年,竟會親眼目睹這種慘事。
而更讓楊登怒不可遏而心頭至寒的, 不是村長等人的獸行,卻是兩個孩子那父親的“惡”。
吳老頭明明是知道這些肮臟事的, 他居然視而不見, 甚至在給村長等人打掩護。
榆木跟榆花兒不像是他的兒女, 簡直是比奴隸更加不如的人。
他甚至還覺著理所當然。
而就在付逍製住村長的時候,隱隱約約,從門外又有些動靜。
這次是梁校尉跑了進來,稟告道:“楊院監, 外頭來了好些百姓, 手中……都拿著兵器。”
村長本麵如死灰,聽見這句,複又有些得意之色。
他如此肆無忌憚, 一來是因為天高皇帝遠, 二來北境這裡混亂,官府也未必能把手伸到這裡來, 何況這村子早在他的一手遮天之下、人人都不敢反抗。
其實,原先這村落並不像是現在這般。
隻因為這村子距離縣城有些遠,要抵禦北原人, 外加防備盜匪等,所以才訓練了青壯以防備。
誰知,逐漸地,一切都變了味兒。
因為對於北原跟悍匪的恐懼,大家都很順從,不管村長做出怎樣離譜的決定,也極少有人反對,大家仿佛對他生出了一種盲目的信任。
村長逐漸發現,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竟是一呼百應,他越來越可以為所欲為。
不知何時起,從最初單純的抵禦強匪,變成了對更弱者的欺壓。
他勾結了一些心腹,狐朋狗黨,成了這小村子的土皇帝。
甚至已不滿足於一個小小的村落。
在楊登他們來到之前,也曾有些路過的行人之類……人數眾多看著不好惹的,以及窮酸沒有什麼油水的,便不去為難。
倘若是落單的什麼有點錢的、或者是美貌的婦人,他們便從中行事,悄無聲息地把人留在了村子裡。
如此兵荒馬亂,自然沒有人去管這些事。
所以羅洺一進村子就覺著不太對勁兒,畢竟羅洺之前也乾過類似的事——當然他可不至於真的就殺人越貨,可畢竟,同類對同類的嗅覺往往是最靈敏的。
而直到現在,村長依舊有恃無恐,一是仗著“法不責眾”,二來,素日訓練的那些青壯以及村子裡他那些狐朋狗黨的心腹等等,也不會坐視不理。
倘若這楊太醫真的不識好歹,倒也不用很懼怕他們,畢竟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如果乾得好……還可以把那八車的藥材都吞並了。
其實當初在才接了楊登眾人的時候,他們以為那車上的會是什麼金銀寶物,垂涎欲滴。
一打聽,才知道楊登來頭不小。
——永安侯的父親,薛督軍的嶽父……何況還有二百士兵,於是趕緊打消了那些不良的念頭。
沒想到還是鬨出事來。
倘若真的逃不脫,那乾脆就一拍兩散,魚死網破。
不過,這村長想錯了一件事。
他麵對的可不隻是楊登一個人,更還有羅洺這“見多識廣”的,小梅那心思縝密的,以及付逍這曾經叱吒北境的人,當然還有梁校尉等眾兵士。
之前付逍見勢不妙,早已經吩咐了梁校尉,讓他快去讓士兵們警覺起身,彆被人當成了待宰羔羊打個冷不防。
幸虧早做了交代。
此刻付逍見這村長麵上掠過一點笑意,付逍便笑道:“你在高興什麼?你以為外頭那些烏合之眾可以救得了你?我告訴你,倘若他們敢亂來,我先摘了你的頭。”
村長的臉色立刻僵住。
他的目光有些惶恐,來回閃爍,不敢出聲。
這讓榆木跟榆花兒很是驚訝,他們從沒有見過村長這如同老鼠一般驚慌失措的樣子。
“你、你不能……”村長舔了舔唇,昂首道:“我、這村子全靠我,才沒有被強匪跟北原人襲擾過,你……你們要是膽敢對我怎樣,那……這村子以後就沒有人護得住了,這些人、這些人都得死!你們膽敢害我,就會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害死!”
他倒是有幾分詭詐,說著,聲音更提高起來,顯然是想讓外頭的人都聽見。
果然,外頭的吵嚷聲也隨之大了起來。
付逍掐住村長的脖子:“你?哪裡用得著北原人跟土匪禍害,你比北原人跟盜匪還要可惡!”
楊登此刻已經坐回了椅子上,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什麼。
付逍心想,登二爺大概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麵,興許是有些嚇呆了。
他正要跟小梅跟羅洺商議,楊登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小連道:“剛才應該已經過了子時了。”
楊登指著村長道:“此人罪大惡極,絕不能恕,村中之人,但凡有同樣行徑者,亦當伏法,一個都不能放過……”
付逍精神微振。
楊登又看向那癱倒地上之人:“你這種人,枉為人父,你若想活命的話,就把你所知道的所有都說出來,不然你也逃不了。”
小梅瞥了眼村長,走到付逍身旁,對他低語了幾句。
付逍道:“我不會這個,讓羅二去辦吧。”
羅洺早聽見了,走過來打量村長道:“我正好極擅長。”
他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地痞,對付這些下流貨色,他很清楚該用什麼手段。
楊登沒有出外,外間的事情,皆都交給了付逍眾人。
吳老頭也給拎了出去。
榆木跟榆花兒顯然還有些擔心那個“爹”,楊登看著兩兄妹,不知為什麼,他想到了楊儀。
他當然不是吳父那種毫無心肺的人,但他也不敢說自己是個好父親。
畢竟,在楊儀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並不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