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 二更君 力挽狂瀾(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5605 字 9個月前

戚峰殺紅了眼,直衝入陣中。

廝殺中,他感覺坐騎似乎有些跑不動了,或許是受了傷,或許……

戚峰索性從馬背上躍落,把長刀扔了,奪了一隻長戟。

此刻他也無法再統籌全局,隻是拚儘全力。

而戚峰也知道,這會兒在的所有人,都也跟他一樣,在拚儘全力!

血戰之中,就在大周兵馬的身後,雪地上,忽又有馬蹄翻飛。

轟然響動,竟又有數不清的馬匹向著此處奔襲而來。

戚峰早就忘我,也並未察覺。

是黎淵先發現了,他起初驚心,以為是北原人設了埋伏。

但是看服色,並不是,而且那旗號……

薑統領百忙中看去,道:“奇怪,是那位燕燕姑娘!她旁邊的是……趙宇跟鄧櫟,中間那人是誰?”

那是鹿鳴城的金員外。

金平身著一襲戎袍,跟素日那養尊處優的樣子判若兩人,竟是威風凜凜,大有一方豪傑的懾人氣勢。

而在金平的左右,一邊是藏鹿山二當家陸嶽,一邊兒是金燕燕。

在他周遭,卻竟是金平身邊曾經跟薛放交手過的幾位高手,從那用太極刀的楊老太婆,到用無塵師父,以及小川武士,羈縻州的那位神秘高手青爺……竟都在。

而且除了他們外,更有許多形貌清奇,各有氣勢的英雄豪傑,自然是北境三山五嶽之中被收歸的那些昔日的悍匪頭目。

都到了!

其實“禦駕親征”這件事,雖然俞星臣隻叫幾個信得過的心腹之人知道了,但是要瞞那些城府深沉的狐狸,還是不可能的。

比如胥烈跟胥寶沁便心知肚明。

而在北境之中,最先覺著此事不可能的,卻是坐鎮鹿鳴城的金平。

當時他的兒子陸嶽已經領命下山,編入了本地兵備司。

那會兒因為俞星臣張貼告示的緣故,大家都知道了北原人要攻打定北城,但卻不約而同都忽略了夏州。

直到所謂禦駕親征的消息傳出,陸嶽很是驚愕,便去詢問金員外這是怎麼回事。

金平最初是驚疑的,以為自己錯過了重要消息,但很快他鎮定下來。

他雖然以百姓的身份隱於市井,但事實上依舊暗中掌控北境全局,所有大小消息都瞞不過他,比如先前楊登出事,也是金平最先知道、告知薛放的。

假如皇帝真的來到北境,這樣大的消息絕不可能瞞得過他,隻怕皇帝還沒進北境,他就已經得到風聲了。

何況於情於理,皇帝都不可能這樣一點風聲不露地在北境現身,可偏偏是俞星臣跟楊儀接的駕,幾個高官將領紛紛前去迎駕伺候。

雖然金平沒見過俞星臣,但卻絲毫不敢小看此人,假如皇帝是假的,那俞星臣絕不可能看不出來,既然是他親自接駕,那邊坐實了一件事,謀劃者必定就是俞監軍。

至於俞星臣為何要這麼做,結合凍土那邊兒打的十分慘烈的情形來看,已經不言自明。

因為戰事被攔在了夏州之外,屬於鄂極國的地盤,金員外自然鞭長莫及。

加上先前薛放把凍土打了下來還給鄂極國,所以金平也以為高枕無憂。

凍土重鎮鄂極國跟北原的戰事消息傳來的最初,金員外其實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隻以為他們兩國打就打吧,打的越厲害越好,反正死的不是他們的人,而這兩國都不是好的。

直到聽聞威遠的穆將軍已經趕往夏州,而那位坐鎮西北威名赫赫的牧東林,也親自帶兵前往。

金員外才意識到戰事興許已經到了他無法想象的地步。

那時候,陸嶽跟他開口商議,想帶兵前去支援凍土。

金平製止了他,說道:“如今威遠的穆將軍跟西北的牧督軍都去了,你這會兒再去,算不得什麼……再等等看。”

這一等,他先聽說了禦駕親征,已經出定北城的事。

駭然之中,金燕燕卻從定北城趕了回來。

原來金燕燕原本跟著夏綺在兵備司,不料楊儀眾人要隨著“聖駕”出城,金燕燕雖然想湊熱鬨,可又知道自己不太夠格,誰知斧頭曉風決明等“小孩子”都能跟著,偏偏不許她,金燕燕生了氣,一怒之下便跑回了鹿鳴。

她跟金平抱怨,嘟嘴道:“我知道永安侯看不起我,可是那斧頭都不會武功,我好歹還會,為什麼不帶著我。”

金員外看著這個這個傻女兒,不知要說什麼:“你懂什麼,永安侯哪裡是看不起你,她是了為了你好。”

金燕燕愕然:“什麼為了我好?”

長歎了聲,金員外不想跟金燕燕細細解釋,隻道:“總之你記得就好,這又不是去遊山玩水,說的好聽點是禦駕親征,說的不好聽……”

金燕燕問:“爹,什麼啊?”

金平道:“就是送命。”

“才不會呢,皇上親自駕臨,還有四十萬大軍,一定可以把北原人打的屁滾尿流,從此再也不敢來覬覦北境了。”金燕燕眉飛色舞地。

金平唉聲歎氣:“行吧,隨你怎麼說。”

金燕燕雖然任性,但卻知道自己的父親極有智謀,他既然這麼說,必有緣故。

於是道:“爹,你乾什麼愁眉苦臉的,你也不用把事情想的太糟糕,永安侯跟俞監軍一起隨著聖駕出城了,永安侯是自帶福蔭的大福星,一定會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金平問:“是永安侯這麼跟你說的?一定會獲勝?”

“當然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定北城的百姓們也都這麼覺著,我一路回來,所遇到的那些人十個裡有九個這麼說。”

“那假如,永安侯這一去……”金員外斟酌用詞,但又知道金燕燕對楊儀崇愛有加,怕刺激到她。

不料金燕燕道:“爹,你想說什麼?”

陸嶽一直在旁邊聽著不做聲,此刻道:“燕燕,打仗,不是你說贏就贏,說輸就輸的,有許多變數。”

金燕燕眨眨眼:“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更相信永安侯。再說了,皇上帶有四十萬大軍,乾什麼不成?”

楊儀之所以一定要跟著,也是這個意思。

百姓們都相信了,那細作自然也會相信,北原人同樣。

隻要她跟著,就顯得“皇帝”仿佛胸有成竹,必定會大獲全勝,同時也好坐實那所謂的“四十萬大軍”。

陸嶽跟金員外當然知道,北境過的兵馬有多少,他們是最清楚不過的。

“你啊,”陸嶽歎息:“真是聽風就是雨,說什麼信什麼,哪裡來的四十萬?你親眼看見了?”

“皇上帶的,這還有假。”金燕燕用看傻子的目光望著陸嶽,殊不知自己才是真傻。

就在金燕燕唧唧喳喳的時候,金平所派去夏州方麵的探子也打聽了消息回來。

他說起了凍土戰事之慘烈,以及薛放的情形。

金員外原本聽說薛放翻過圖興山的事,心裡還想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這少年將軍實在是神勇天縱,了不得。

猛地聽說薛放身先士卒,傷勢嚴重,生死不知,他心中也是巨震。

金燕燕也一改先前的眉飛色舞,白了臉:“什麼?薛督軍重傷?”

那探子擰眉,紅著眼道:“聽說薛督軍之前是帶著傷翻過圖興山,他不顧身體,兩度親自上陣,這一次更是一個人奪回了東城門,手都磨爛了……身上全是傷幾乎沒有好地方,我聽那些撤下來的小兵說,隨軍的軍醫官都不知怎麼治療……”

金員外眉頭緊皺:“還有呢?”

探子說道:“如今夏州的百姓們都跑去了凍土,自發地開始清理打掃戰場,救助傷兵,寨主,死的人實在太多了……也不知道薛督軍能不能好……”

金燕燕大叫:“當然會好,薛督軍怎麼會有事!”

陸嶽焦急道:“父親,我要去凍土……至少……”

“你不能去。”金員外製止了他。

“父親!”陸嶽不解,以為他還有什麼顧慮。

金燕燕也瞪著金平:“我也要去!至少可以救人……是不是哥哥?”她看向陸嶽。

眼見兩個要造反,金員外淡淡地說道:“好鋼用在刀刃上,現在夏州的危機已經過了,用不著你們,還是去另一個地方吧。”

本來金員外不想讓金燕燕跟著,畢竟這一去生死難料,她又是個女孩兒。

但金燕燕哪裡肯聽,金員外又怕強行留下,她反而偷偷地溜出去。於是便隻叫自己的小兒子陸瀾留在鹿鳴城。

金員外許久不出山了,如今振臂一呼,一呼百應。

出乎他的意料,府內的那四位護衛,也願同去。

楊老太婆曾問金員外:“員外素來韜光隱晦,甚至不肯在眾人麵前錄臉,今日為何一反常態?”

金員外道:“你們可知道這一次禦駕親征是什麼意思?”

大家麵麵相覷。

金員外道:“他們想調虎離山,引開夏州的三十萬兵馬。解除夏州之圍。但從穩妥之計看來,他們大可以隻放出皇帝在定北城的風聲,再派人去襲擾,而不用大張旗鼓頂風冒雪出城去,之所以離開定北城,不過是跟薛督軍在夏州的做法一樣……都是不想把戰火引到定北城,連累百姓。”

金平長歎了聲:“我聽說,楊登楊院監之前說過‘苟利社稷,生死以之’,我不過是個強盜賊徒,不懂什麼是社稷,但北境是咱們的家園,如今有永安侯,俞監軍,薛督軍這樣一批人在不計生死地護著這片家園,我若還假裝無事人一樣在此龜縮,那我金某人豈不空有這七尺之軀,不過隻是個貪生怕死沒有大義的小人。”

話音未落,金燕燕撲上來將他抱住:“爹!你是大英雄,是我心中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金平摸摸頭:“頭一次聽你這麼說,倒也值了。”

金員外這一行,來的並不隻是三山五嶽之人。

衛城的赫連彰也在其中,原先赫連彰因傷勢還沒全好,所以晁大通沒叫他來,除了他之外,竟還有北境各州縣衛所的團練,鄉勇,以及兵備司巡檢司的士兵。

這些本來在地方上零零散散,不成氣候的人,這會兒卻都聚在了一起,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而這些來曆不同,相貌年紀,身份行事各自不同的人,卻在今日不計生死、向著同一個方向而來,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

國難當頭,共抗北原。

黎淵這邊,曉風幾次按捺不住,都給楊儀攔住了。

“姐姐,我擔心付叔,”曉風急得眼睛淚汪汪地:“你讓我去吧。”

楊儀握住他的手:“不是不讓你去,但現在太亂。”這場大戰跟其他不同,這幾十萬的人在一起廝鬥,一個孩子闖入,就仿佛一滴水掉進河內般難尋。

楊儀看向俞星臣,卻發現他的臉色很平靜。平靜的讓她覺著意外。

她本以為他多多少少會有點兒凝重或者惴惴之色。

看他如此,她幾乎懷疑俞大人還有什麼妙招沒使出來。

俞星臣察覺楊儀在看自己,便回過頭。

目光相對,他也看出楊儀眼中的一點渴盼——那是盼著他有什麼神奇法寶力挽狂瀾之類的眼神。

俞星臣啞然。

他沒法跟楊儀說此刻他的心情。

他雖有過人謀劃,但不能撒豆成兵,可他並不害怕,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現在準備承擔後果。

而且,是跟她在一起,迎接那個結局。

俞星臣心裡有一種奇異的輕鬆,他甚至向著楊儀笑笑:“你曾經問我的那個問題,在臨死前,我一定會告訴你。”

楊儀愕然。

就在這時,誰也沒察覺,決明仰著頭,正看著西北的方向。

那明明是北原大軍湧來的方向。

但決明的臉上卻露出一點很細微的笑,他把豆子緊緊抱在懷中,蹭了蹭豆子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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