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夏州方麵, 在得知皇帝禦駕親征的消息後,牧東林立刻猜出真相。
“俞監軍是故意將北原軍引了回去, 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跟北原決一死戰了。”牧東林微微蹙眉:“雖然北原軍折損了大概三分之一, 但仍不可小覷,隻怕他們不是對手。”
穆不棄道:“這會兒已經沒有選擇了,要麼是北原亡, 要麼是北境亡,若不狠狠地打一次, 他們始終要惦記北境。”
牧東林道:“確實如此,這次是最好的機會。”
“我有個想法……”穆不棄思忖。
“我也想到了一個。”牧東林凝視著他。
兩人目光相對, 瞬間都明白了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本來才經曆過一場大戰,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但是牧東林跟穆不棄卻不約而同地想要反其道而行之。
北原大軍著急趕往弗邑關,要截住定北城“禦駕親征”的隊伍。
以定北城之力, 就算拚儘全力,也並無十分勝算。
但如果加上夏州這裡的兵力……前後夾擊,那麼這場戰役的情形,必定扭轉。
這跟俞星臣安排黎淵靈樞等人合力闖向親王大旗是一個道理。
正好梅湘生跟安道宜龐源趕到, 有他們照看薛放, 倒是可以放心。
且不管是牧東林還是穆不棄都知道, 禦駕親征的隊伍裡可有楊儀,若楊儀有個閃失,薛放還不定如何。
何況就算不為薛放, 以永安侯在北境的威望,若她不妥,北境亦不定如何。
於公於私,他們都要立刻全軍出擊。
北原兵馬趕的極快, 他們隻是慢了半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但雪地上留下的大軍的痕跡,自然最容易找尋,一路上,更發現了不少丟棄的輜重、包括帳篷,鐵鍋,車輛。
越是靠近弗邑關的方向,丟棄的東西便越發的多。
牧東林道:“奇怪,他們突然加快了行軍。難道是俞監軍那邊有了什麼變故?”
穆不棄說道:“他們大概是想一鼓作氣儘快趕到,也便於全力廝殺,畢竟這裡已經是北原的地界,他們也不用擔心糧草不足之類。”
牧東林跟穆不棄所帶大軍趕到之時,正是大周跟北原打的正激烈的時候。
黎淵驚鴻一瞥,還未看清楚來人是誰,身形下墜。
與此同時,底下士兵閃開,卻有兩道人影從後衝了出來,正是弘吉親王身邊的鐵衛。
黎淵擰眉,刀劍相交,挺身衝上。
而就在黎淵跟兩名鐵衛相鬥之時,北原大軍的後衛營起了一陣騷動,自然是因為牧東林跟穆不棄的援軍趕到!
後衛大亂,騷動迅速傳到中軍處。
弘吉親王原本聽了哨探稟告,還覺著不信,此刻不得不信。
他沒想到夏州方麵居然敢追了過來,本以為他們元氣大傷,此刻自然是忙著休整。
“他們難道不知道疲累麼……”弘吉忍不住失去了素日的冷靜。
這連日的來回奔襲,他雖是不用上陣而多半時間都在車中的親王,卻依舊覺著身體被顛簸的骨頭都散了。
本以為這次把“禦駕親征”的永安侯等拿下,一切也算值了,沒想到又出意外!
每次都差一步,功敗垂成。
弘吉有些氣急敗壞,也顧不上來襲的黎淵,而隻看向後衛營處。
隻見牧東林親率西北軍直殺過來,浩浩蕩蕩,威猛過人。
而穆不棄卻率威遠軍斜衝出去,竟是往南邊的北原大軍右翼包抄而來。
“混蛋!”弘吉不由罵出了聲。
西北軍從後衛營殺來,威遠軍向著右衛衝去,而前方卻是大周的兵馬,如今北原大軍竟然被三麵合圍了!
明明三十萬大軍,所向披靡,而且又是用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法子,拿下凍土跟夏州,易如反掌。
沒想到薛十七的骨頭這麼難啃。
一步錯,滿盤皆落索。
如今,西北軍跟威遠軍雖然分彆隻有三五萬人馬,但他們卻堪稱是北邊最強的兩股戰力。
尤其是西北軍,每一個都是跟著牧東林出生入死的精銳,說是以一敵十也不為過。
而穆不棄的大名,北原人自然也都知道,當初就是因為他,才折損了鐸親王。
弘吉咬牙切齒,恨不得親自上陣。
恨怒交加,無可奈何,他拔出寶刀,吼道:“穩住,勿亂,他們兵力不足,拿下大周皇帝,我為你們請功!”
得了此言,那才有些慌張的北原士兵們才又精神抖擻起來。
雖然弘吉心裡清楚,皇帝是假的,但士兵們可不知道,他們隻以為迎戰的是大周的帝王。
而如今這位“帝王”,正跟弘吉親王身邊的兩個鐵衛打的不可開交!
黎淵紅色的影子好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左手劍出如霜,右手刀光似雪,隻身一人迎戰兩名高手,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但這樣,他便無法上前一步,雖然距離弘吉親王不過數丈,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弘吉眼中的恨怒,但偏偏不能再靠近。
激鬥之中,黎淵留意到弘吉身邊的弓箭手正拉著箭對準自己,但卻怕誤傷,不敢出手。
黎淵心中一動,腳下踉蹌,動作也隨之一慢。
那兩名鐵衛隻以為他終於乏力,大喜,立即施展殺招,齊齊衝上,就在這時,黎淵不退反進!
腳尖一點,縱身而起。
鐵衛微驚,急忙聯手回防,心中卻也不怎麼慌,畢竟他們回防的及時,黎淵到不了親王身邊。
何況親王身邊的弓箭手也抓住了機會,嗖嗖幾箭射來。
不料黎淵要的可不是自己衝過去,隻見他手腕一抖,右手的刀在掌中挽起一道雪亮鋒芒。
刹那間“刷”地一聲,那把刀竟是脫手而出,以風雷之勁破空而出。
與此同時黎淵左手劍芒閃爍,擋下兩支射來的箭,但卻沒來得及躲過底下鐵衛掠來的刀,黎淵腰間一疼,卻並不理會,眼睛隻死死地盯著弘吉的方向,祈禱千萬不要失手。
那把刀如長了眼睛似的,向著弘吉直衝而去,弘吉親王本來正在觀察三麵的戰事,自以為黎淵隔得遠,又被高手攔住,不足為慮。
誰知一陣凜冽的寒氣襲來,弘吉心頭一顫,卻見白光如閃電。
生死攸關中,旁邊有人奮力拉了他一把。
而那白刃旋轉著,幾乎是擦著弘吉的臉頰,“奪”地一聲響,竟是狠狠地砍入了他身後的旗杆上!
弘吉呆若木雞,抬手摸了摸臉,看到手指鮮紅,他心頭一晃,幾乎不知自己的腦袋是否還在。
而就在這時候,耳畔仿佛聽見奇怪的吼叫聲,如同什麼野獸之聲。
弘吉茫然轉頭,還沒看清什麼,隻聽見“哢嚓”聲響。
親王悚然,卻見那原本屹立烈烈的纛旗,竟然從被黎淵刀砍中的地方,迎風而折。
這!
弘吉親王看見這一幕,遍體生寒,良久無法出聲。
而把這一幕看的更為清楚的,是圍在弘吉周圍的他的心腹跟將士們。
驚心動魄,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那著赤色武弁服的大周的帝王,從千軍萬馬中殺了出來,勢不可擋,一刀幾乎取了親王的命。
如此神武,如此勇毅,簡直不是凡人能夠做到的。
黎淵落地,腰間血湧,幸而他穿的是紅色的武弁服,倒也看不出來。
也幸而另一名鐵衛因發現親王不妥,返回去相救,這才並未補上致命一刀。
黎淵正欲再行上前迎戰,身後初十四衝了過來,喜形於色:“成了。”
他用北原話大聲叫嚷了一句什麼。
而在初十四喊完之後,周圍的北原士兵們不由地紛紛後退,臉上透出畏懼之色。
黎淵看看腰間的傷,問道:“你鬼叫什麼?”
初十四笑道:“北原話,我說的是——大周皇帝萬歲,北原必敗!”
這一次他用的是大周的官話,還特意揚聲大叫。
黎淵哭笑不得:“這會兒歌功頌德的做什麼。皇上會賞你?”
初十四道:“這叫攻心之術,不信你看。”
果真,向來悍不畏死的北原士兵們,臉色各異,有些難看。
黎淵其實知道他的用意,隻是說笑而已。
初十四卻看見他腰間的傷,便道:“還殺嗎?”
“賊不死,便殺。”
初十四道:“你可是我們的‘皇上’,好生保重龍體。”
黎淵嗤了聲:“死不了。”又道:“我看到似乎是西北軍的牧督軍帶人到了。”
初十四先是驚訝,繼而喜悅:“五哥親自來了?哈……原來他也有坐不住的時候,太好了,我們果然必勝!”
他說了這句,又大聲道:“大周皇帝陛下禦駕親征,四十萬大軍埋伏在周圍,如今伏兵已到,你們都已經被包圍了,還是趁早投降吧!”
黎淵瞥了他一眼,眾目睽睽之下,倒是不好過於驚訝。
心裡卻實在佩服這個人的信口開河,臨場機變。
就在這時,靈樞因見他們已經得手,便折返回去,將重傷的薑統領救起。
薑斯咬牙,叫道:“北原的親王已經被我們皇上殺了!快看!他們的旗已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