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嘴,誰說老子會……”戚峰力氣耗儘,嘴上卻不肯饒人。
穆不棄一手扶著戚峰,一手用刀,將蠢蠢欲動上前來的敵軍毫不留情地解決。
直到四五個北原兵衝出來,合力殺上前。
穆不棄見他們來的凶猛,隻得暫時鬆開戚峰,揮刀擋住。
戚峰在後望著穆不棄的身影在麵前騰挪縱躍,血漬滿布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本來已經支撐不住,此刻不知如何,竟重新將槍提起,衝到穆不棄身旁。
“你……”穆不棄逼退兩名敵軍,轉頭看向他,滿目擔憂。
“你也不能死,”戚峰說道:“我可不想孩子沒出生就沒了舅舅……”
穆不棄心頭巨震,一時竟忘了出刀。
幸虧黎淵及時趕到解了圍。
大周的士兵們因為薛放的到來,情不自禁地高聲呼喚。
斧頭隱隱約約聽見是叫“薛督軍”,還不明所以。
直到看見前方白馬若隱若現,士兵向著兩側急速後退。
斧頭一顫,手中的太極刀跟著落地。
“十七爺!”斧頭叫了聲,撒腿向前跑去。兩隻狗兒也跟著狂吠。
付逍原本隻盯著前方試圖衝進來的那些北原兵,並沒在意彆的。
聽見斧頭叫嚷,他才一驚。
當看到那道從萬軍叢中策馬而出的少年之時,付逍身形一晃,幾乎懷疑自己老眼昏花。
薛放向這邊來的時候,正看到曉風,艾靜綸,金燕燕跟羅洺幾人,正同侍衛們一起,苦苦抵禦想要攻入的北原精銳。
他們幾個都算是武功平常的,對付一般士兵自然無妨,但跟精銳對上,未免勉強,早就險象環生,何況艾靜綸跟羅洺原本就負傷了。
過於緊張,讓他們都沒發現薛放的來到。
直到薛放打馬靠近,他人在馬上,銀槍一挑,兩個想攔路的敵兵相繼倒跌出去,其他人急忙後退,如見煞星。
薛放的左腿輕輕一撞白兔,白兔立刻追逐上去,配合得當。
刷刷兩聲,對方的兵刃幾乎才舉起,就已經成了槍下亡魂。
正欲對曉風眾人下手的幾個敵軍見狀駭然,當下也顧不得了,立刻後退。
誰不知道薛放當初一連挑了北原四名大將,活活嚇死蒙岱的事情。
若說這些事他們不曾親見,那先前往凍土重鎮的兩戰,自然也知道了薛十七的厲害。
白馬,長槍,英武俊美,年紀卻輕——現在北原軍中,一旦看見這樣的人,簡直心有餘悸,被嚇怕了。
薛放的周圍頓時又空出了偌大一塊地方。
這裡異乎尋常的寂靜,傳了出去,原本正激戰的雙方不知發生何事,紛紛看了過來。
當看見那白馬長槍的少年將軍的時候,又有許多歡呼聲響起來:“薛督軍到了!”
原先散開對敵的大周士兵們,此時紛紛衝出來,他們圍在了薛放周圍,刀鋒一致對外,殺氣衝天!
薛放冷冷地看向對麵的北原兵,道:“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如今三麵包抄,你們若還想見到你們的家人,便立刻向北。”
北原兵們麵麵相覷。
薛放道:“回頭看看吧,你們的中軍大旗已經被斬斷,很快便將潰退,現在逃還能有命,再過一刻,此處便將是你們的埋骨之地!”
簌簌然,細碎的聲音,那是腳步向後挪的聲響。
就在北原兵們遲疑的時候,因為牧東林在後衛,穆不棄在右衛,兩麵包抄,引發的波動總算後知後覺傳到了此處。
一觸即發,大軍果然開始潰退!
這種潰退是極其危險可怖的,因為恐懼像是會傳人的病,一旦患上,便如烽火燎原,會讓士兵失去所有戰力。
薛放看得出來,沉聲喝道:“還不快滾!”
有北原士兵猛然一抖,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他爬起來,向後逃去。
然後是更多。
弘吉親王那邊,已經穩不住了。
天時,地利,人和,他什麼都沒有了。
大旗被砍斷,本就是不祥之兆,那人明明不是大周的皇帝,但北原的士兵們不知道此事!於是竟都目睹了一番大周皇帝大展神威的場麵,如此已經動搖了人心。
這裡是北原的疆域,本來是他們的地盤,可他們從剛一趕到之時,精銳的騎兵便先在這裡栽了大跟頭,現在又被三麵包抄了,地利全失!
至於人和……本來弘吉還想著,自己二十萬大軍,兵強馬壯,自然是所向披靡。
但他忘了一件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他之前不回頭,在凍土死磕,那未必拿不下凍土。
但他在凍土咬崩了牙,又為了針對“禦駕親征”,死命驅使士兵們折返。
要知道北原這些士兵雖強,但一路從本國衝到凍土,惡戰之後,又急忙頂風冒雪衝殺而回,他們的疲憊可想而知,隻是最初因為要殺戮而忘記了,但隻要敗相初顯,那種疲憊便會變本加厲!
反觀大周,天時——他們有禦駕親征,“天子之威”!地利——他們有搶占先機,三麵包抄!人和,他們的兵馬雖雜,但竟萬眾一心!每個將領都勇悍不屈,每個士兵都舍生忘死!
還能說什麼?
眼見後衛跟右衛都已經撐不住了,弘吉咬緊牙關,正欲揮刀下令死戰,卻有人拉住他:“親王,再戰下去,怕會全軍覆沒!”
正此刻,一直毫無動靜的弗邑關派人趕到。
北原軍開始了潰退。
大周兵馬趁機掩殺!
薛放調頭,斧頭已經忙不迭地撲上來:“十七爺!”
他隻顧高興,幾乎忘了彆的,隨著薛放跟白兔到了裡間,薛放便看見馬車後,正跪在地上的楊儀。
直到看見她,薛放才翻身下馬。
不料一個趔趄,單膝跪地。
斧頭慌得去扶:“十七爺。”長槍脫手墜地,斧頭才發現槍身上全是血。
“十七爺?!”他的聲音變了。
此刻曉風艾靜綸等人也圍上來。
“十七爺!”
“表哥!”
“薛督軍……”
薛放抬頭,看著他們道:“你們做的不錯……”咬緊牙關他起身,向著楊儀身旁走去。
付逍勉強站在馬車邊兒,向著薛放一笑。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一個對視就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情形,不必多言。
直到薛放走到楊儀身邊,楊儀還沒發現。
斧頭正欲叫她一聲,卻被薛放製止。
先前楊儀用儘全力,把俞星臣傷口處的箭簇拔了出來。
那沉甸甸鋒利的鐵東西落在旁邊雪地裡,楊儀仔細地清理了傷口,敷了止血生肌散。
正要用桑皮線縫合,有人拉了拉她,楊儀頭也不抬:“待會兒。”
那人單臂將她撈起,楊儀驚愕,那人卻又將她鬆開。
底下膝頭卻多了一點東西。
原來方才她著急之中,直接跪在雪裡,已經半天了,膝蓋都要凍僵而不自覺。
楊儀以為是斧頭:“快好了……”正要去摸桑皮線,忽然頓住。
再度將頭轉回,楊儀看到那張她從沒想過會在這裡出現的臉。
她呆呆地看著薛放,半晌,想起身將他抱住,但她的雙膝早麻了,手雖然張開,人卻無法動,不由自主向著他歪了過去。
薛放及時地把楊儀擁住。
楊儀呼吸紊亂,貼在他的頸間,說不出的喜歡。
但那喜歡正自湧動,還沒來得及蔓延,楊儀便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血腥氣。
她定睛看向薛放,這才發現他發端,領口,乃至她方才緊緊靠著的脖頸上……都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