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句,卻又道:“您、您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帶著人參回來,小人在山腳下等您!”
薛放跟初十四,帶了決明,豆子,向山上而去。
豆子跟決明在前,初十四跟薛放緊跟其後。
初十四時不時地扶一把薛放,他心裡緊張,不知這一趟上山到底如何,便有意要緩解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
他便問薛放道:“你怎麼不多留儀兒些日子?”
薛放道:“皇帝的意思,是讓當天走,他們耽擱了兩日,已經最多了。”
初十四心中浮現那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他道:“俞監軍也沒想法兒拖延拖延?”
薛放嘲諷地哼道:“你對他還真的是寄予厚望。”
初十四笑說:“我倒是覺著,你未免對他敵意過甚了,是因為儀兒呢,還是因為我?”
“都有。”
初十四撇撇嘴:“你因為我,我能理解,你因為儀兒,卻大可不必吧。畢竟俞監軍雖心裡有她,但他是個君子,不會逾矩,你又何必平白無故做出一副拈酸吃醋的樣子?”
薛放冷笑了幾聲:“你懂什麼。”
初十四道:“我不懂,你解釋給我。”
薛放哼:“解釋?我沒那個耐心,你隻需要知道他是罪不容恕就是了!”
初十四本是有意跟他談笑,聽到一個“罪不容恕”,卻著實驚了驚,問道:“這是什麼話?他乾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叫你這樣真情實感地恨他?”
初十四很了解薛放的性子,如果隻是單純地因為俞星臣對楊儀有愛慕之心,薛放決不至於就到這種地步。
聽他這語氣,倒像是俞星臣……真的乾出了什麼。
可是初十四確信,俞星臣跟楊儀之間絕沒有任何的齟齬。
薛放並不回答,目光幽深。過了會兒才說道:“你要真喜歡他,我也攔不住,隻怪你自己瞎了眼……假如將來你被他害了,可彆怪人。”
初十四眉頭緊鎖,道:“之前的問題你為何不回答我?”眼珠轉動,初十四疑惑:“你這話又是何意,難不成,難不成儀兒曾被他……”
就在這時侯,豆子汪汪地叫了兩聲。
兩個人一起抬頭。
隻見決明蹲在地上,抱著豆子,正看著前方。
前方林子裡,先是幾隻狼,倉皇竄離,又有一隊野豬匆匆地跑過,而在野豬身後,卻是兩三隻鹿,周圍時不時地還有幾隻野雞、翎鳥之類急急飛離。
決明抱緊豆子的脖頸。
等到這些飛禽走獸都跑過去後,才抬頭看向擋在跟前的薛放和初十四。
決明的聲音非常平靜,隻帶有一絲絲輕顫,他道:“它來了。”
方才看到那許多野獸逃離,薛放隱約也猜到了幾分。
決明語聲剛落,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鳥鳴,緊接著,是平地而起的一陣寒風。
風中透出了猛獸的腥氣,豆子已經不能大叫,隻從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薛放盯著風來的方向,卻問決明道:“那個人參呢?”
決明因為老虎將要出現,正有些慌張,聞言趕忙四看,指了指前方:“那那……”
“能找到就好,”薛放對初十四道:“待會兒那老虎出現,我……會儘量纏著它,你跟決明去找那個人參,把它抓住。”
初十四震驚:“不行。我得留下來幫你。”
薛放道:“我說行就行!我不需要人幫,隻要你能找到……能夠救她……”?
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前方林子裡,出現一雙金色的眼睛。
就在望見那雙奇異的金色眼睛的瞬間,薛放幾乎忘記了所有。
那種百獸之王的威壓席卷而至,這感覺對他來說如此的“新奇”,因為他從來都是“以勢壓人”的那個,如今竟從一隻猛獸身上,感覺到被束縛壓製的“恐懼”。
薛放不是沒見過老虎,在羈縻州的時候,他還跟那隻攔路求救的白老虎“麵對麵”過。
隻不過,那隻老虎可能是上了年紀,“慈眉善目”的,加上又是病中,來求楊儀幫忙的,所以並不覺著怎樣。
但是這隻顯然不一樣。
從看到對方眼神的瞬間,薛放想起先前馬車上決明的話——它很生氣。
確實,這隻老虎應該是在暴怒之中,兩隻金眼裡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暴戾。
一人一虎,隔著數丈對視。
人沒有動,虎也安靜地立在原地。
就如同高手過招,不動則已,一動則斃命。
薛放不錯眼地盯著猛虎,對初十四道:“待會兒一動手,立刻走。”
初十四雖然不願意,但這時顯然不是“商榷”的好時機。
因為就在薛放開口的刹那,那隻老虎仿佛抓到了他的破綻般,陡然起身。
雖然薛放早有預料,但看到猛虎向著自己奔來,還是心驚不已。
就仿佛是一陣疾馳而至的狂風,令人猝不及防,初十四見勢不妙,一把摟住了決明。
薛放隻來得及用力推了初十四一把,那猛虎已經躍了過來。
他掃了眼初十四,身形倒射而出。
猛虎怒吼了聲,再度向他奔來,那狂怒猙獰之態,令人窒息。
薛放因腿受傷的緣故,身法自然不利落,加上腳底下是雪,舉步維艱。
初十四抱著決明掠開,聽到身後猛虎激怒的吼叫。
他不願意就這麼走,但隻能這樣做。
“在哪裡,”他咬緊牙關,問決明:“在哪裡!”
決明看著他紅著眼睛的樣子,指了個方向,初十四的身法奇快,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離開原地十數丈遠。
而在他們背後,本來撲向薛放的老虎似察覺了什麼,回頭看向身後。
薛放心中一震,沒想到這猛獸果然靈性。
他心念轉動,便將手中的拐杖如同使劍似的直戳向老虎的眼睛。
那猛獸受驚,急忙躍開閃避。
薛放生恐它調頭,那樣自己現在的情況是萬萬追不上,反而會害了決明跟初十四,更丟了人參。
薛放咬牙冷笑道:“你不是生氣麼?我現在就在這兒!你要敢逃就是孬種。”
他大概是瘋了,竟對一隻老虎用激將法。
而那猛虎仿佛聽懂了似的,扭頭惡狠狠地瞪著他。
薛放也不管這老虎懂不懂自己的話,道:“總之那人參我要定了,我一定要救楊儀,你擋不住,不信就試試看。”
猛虎嗷嗷地叫了數聲,仿佛是在反駁他,同時向著薛放再度疾衝而來。
可薛放身上的傷尚未痊愈,又是氣血大傷之際,如何能匹敵。
就算是完好無損,也未必能跟這樣的猛獸一戰。
假如被那猛虎撲過來、下場就是被撕成碎片。
可就算是被它殺了,那也得等到初十四跟決明找到那隻參之後。
此時,那老虎縱身躍起,以雷霆萬鈞的勢頭向著他撲殺而至。
薛放深呼吸,就地一滾,從雪地上斜滾出去。
他快,老虎更快,發現撲了空,爪子在地上一摁,立刻旋身。
而就在這時,薛放縱身躍起,就在猛獸張牙舞爪的刹那,貼身靠近!
薛放的雙手還在恢複,力氣也大不如前,所以他並沒有用蠻力如何。
而隻是用雙臂一抱,竟是抱住了那老虎的粗壯的脖頸。
老虎的頭顱足有他三四個大,要咬殺他自是輕而易舉。
但此刻,薛放用跟在圖興山製住了那隻母豹子一樣的法子,用手臂箍著老虎的脖頸,正好避開了它的利齒。
可這裡畢竟不是圖興山,而這山老虎也不是那隻豹子,它察覺之後,迅速甩身,向著旁邊一撞。
薛放大為意外,隻來得及稍微調整身形,就算如此,人還是被老虎帶著撞在旁邊一棵大鬆樹上,後背上一陣劇痛。
他沒想到這老虎跟成精了一般,疼的眼前微黑。
就在這時,那老虎複又巨吼了聲,薛放的耳朵都要聾了,手臂一鬆,人已經滾落地上。
他屏住呼吸,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鼻子跟耳朵都流了血。
估摸著初十四跟決明已經走遠了,薛放望著那老虎,笑道:“你生氣也沒用,我絕不會讓她死,但凡有一點機會,拚了命我也要抓住!人來殺人,佛擋殺佛!”
猛虎死死地盯著他,金色的雙眼閃爍,不知在想什麼。
薛放摸索著抓起旁邊掉落的拐杖,此刻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怕你我便不是薛十七,有本事把我咬碎了……來呀!”
猛虎在原地輕輕地踱了會兒,終於又向著他衝了過來,與此同時,薛放也再度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