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 一更君 活埋(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795 字 9個月前

她的家人自然悲痛欲絕,但這種橫死之人,規矩是不能停靈的,於是很快就收殮,準備入土為安。

那天,天色陰沉。

雷聲轟轟,春雨如油。

出殯的隊伍拐出大街的時候,正有一輛車從對麵馳來。

因為發現了是出殯,所以那輛車便在旁邊暫時避讓,死者為大,且等他們先行過去。

哭號聲中,棺木慢慢地被抬著經過。

路人見狀,指指點點,都覺著胎死腹中,一屍兩命,真真是慘絕人寰。

眼見就在棺材跟那車輛交錯而過的時候,那馬車中的車簾動了動,有人向外看了眼。

然後,不多會兒,馬車中有一人跳下地,上前擋住了那出殯的隊伍。

眾人自然不解,有人便喝問為何攔路。

那攔路的人戴著一頂鬥笠,天陰看不清臉,但他的聲音很清晰。

他道:“棺材中的人沒死,放下,開棺。”

這一句話,多餘的字一個沒有,但每個字都令人駭然。

不管是奔喪的、抬棺木的,還有路邊的百姓們都麵麵相覷,駭然地以為這個人必定是來找茬的。

死者的家人更是大驚失色,不由分說衝上來喝罵,想要將那人趕走,免得耽誤了下葬。

不料,那人分明站在原地沒動,但兩個撲過去的卻不知怎地,身形踉蹌,竟是甩跌了出去。

大家都愣怔,驚歎連連,不知是怎麼回事。

鬥笠上的雨點彙聚一起,珠串般地向下滴落,那人冷冷道:“我再說一次,棺材中的人沒死,放下,開棺!”

死者的丈夫氣的大罵,擼著袖子上前道:“哪裡來的混蛋,說這種沒天理的話,人沒死我們怎麼會送葬?你哪隻眼睛看見人沒死……就在這裡胡說八道!你識相的快些讓開,遲了的話就彆怪我揍你!”他揮了揮拳頭,還以為之前那兩人是地上滑自己摔倒了。

那人眼神一冷,正欲上前強行動手,不料旁邊的一個婦人道:“老五,這個人雖是過路的,但鬨這種事對他有什麼好處呢,不如就按照他說的打開看看……”

“娘,”那叫老五的扭頭,叫到:“這死了的人,又看什麼?萬一衝撞了呢?死人出殯最怕被衝……您老怎麼也跟著外人胡鬨?”

就在這時,馬車裡傳出一個很輕的聲音道:“人命關天,豈是兒戲,若是我們弄錯了,願意受官府律法。”

陰天雨中,這聲音似有若無,但卻透出一種仿佛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就仿佛烏雲中透出的一點暖陽之色。

那婦人被兒子嗬斥,本來已經有些退縮了,聽了這句,便又鼓足勇氣道:“老五,看一看吧,兒媳婦素來孝順,就算真的死了,想必她也不會、不會作什麼亂。”

這會兒路人們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反應過來後,紛紛地叫嚷道:“既然人沒死,為什麼要著急下葬呢!”

“那可是一屍兩命,千萬可彆兒戲!”

“對啊對啊,死的那可是你媳婦跟孩子,看一眼能怎麼樣?真是鐵石心腸不成。”

那老五聽眾人議論紛紛,他的臉上也掛不住了。

狠狠地瞪了眼前方攔路的待鬥笠那人,他惡聲惡氣地說道:“好,那就看……隻不過倘若你們是平白鬨事,我可要報官!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棺材已經抬了出來,總不能再折返回去。

於是就在大街上,把棺材放下。

兩個大漢幫忙,把棺木四角的釘子起出,將棺蓋打開。

幾個大膽的向著棺材裡探頭,卻見裡頭一個大肚子的孕婦,臉色慘白,牙關緊咬,樣子有些猙獰如鬼。

加上此時天陰落雨,簡直更添了幾分鬼氣森森,大家嚇得麵無人色,慌忙後退。

老五怒道:“怎麼樣……活了嗎?”

那婦人壯著膽子靠近,隻看了眼,便又驚又是傷心地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媳婦……”

大家竊竊私語,都盯著那戴著鬥笠的人,且看他如何行事。

卻見他不理會周圍,隻快步走向馬車。

老五吼道:“你自知道理虧,就要逃走了嗎?”他已經按捺不住,竟衝上來要揪住那人痛打。

誰知那人一反手,手肘暗中一頂。

老五胸腹劇痛,眼前發黑,身形踉蹌向後倒退,狠狠跌倒在地,一時竟爬不起來。

就在這時,馬車中有一人先跳下地,手中高高地撐著一把傘。

然後,一道單薄的影子從車廂中走出來,她行動很慢,扶著車門,身形隨風微微地搖晃。

戴鬥笠的人急忙上前,將她半扶半抱地接了下地。

又低聲說了幾句話,好像是在勸她什麼。

那人卻搖搖頭:“不、不行……”

戴鬥笠的人無奈歎息,替她把身上的披風拉了拉,跟撐傘的人一同陪著她,向前走到棺材旁邊。

低頭望著棺材中的“女屍”,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屍”的額頭。

這毫不避諱的舉動,把周圍眾人都驚呆了。

下一刻,這人的手向下,竟搭在了女屍脈上,她靜靜地聽了會兒,細淡的眉毛微微一動。

然後她將手摁在女屍的肚子上。

“你、你是什麼人!你是人是鬼,想乾什麼?”那老五被人扶了起來,身上滿是泥水,暴跳如雷,恨不得上來拚命。

傘下的人回頭,極平靜的眼神很淡地看了老五一眼。

看著像是個素衣青裳的文弱書生,但容貌又過於清昳秀麗,而聲音雖輕,但溫和堅定。

在雨霧中,在紙傘下,她的目光淡然,披風跟衣袂袍袖微微擺動,仿佛是才從天而降的神人,從不食人間煙火,而就會隨風轉瞬離去。

正在炸毛的老五突然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突然失語。

那婦人呆了呆,卻含著淚忙問道:“這位……這位……大人,請問您、為何要這樣做?”

青衣人輕咳了聲:“你兒媳婦……可能、有救。”

婦人猛然震動,又驚問道:“這這,您說的是真的嗎?可是,可是我媳婦明明已經……”

眾目睽睽,她的兒媳婦明明就直挺挺地躺在棺材中,為什麼這位……大人竟然會如此說?

婦人雖然不信,但隱隱地還抱著一點希冀。

而周圍的人也都炸鍋似的:“怎麼回事?這人是誰?”

“是個男子還是……”

“好奇怪的人!聽口音又不是本地……哪裡來的?”

傘下的這人,自然就是楊儀。

給她撐傘的,是不肯離開的江太監,戴著鬥笠的,當然就是黎淵。

楊儀聽了婦人的話,也看向棺材之中仿佛已經死去的女子。

楊儀當然不是神人,總不能在馬車錯身的瞬間,就知道棺材中的女人還有一線生機。

她隻是因為路人的話,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前世,她當時已經有了身孕。

某日,楊儀聽說了一件奇聞。

在北邊綿州地方出了一件慘絕人寰的案子。

一個婦人難產而厥,大家以為已經氣絕身亡,便速速地將她安葬了。

誰知此後,她的家裡人一直做噩夢,夢見那婦人哭說自己並沒有死。

後來他的家人實在受不了,便抱著看一看搏個心安的打算,重新開棺。

誰知棺材打開後,卻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得驚死過去。

棺材中的婦人,顯然已經死了,毋庸置疑。

但她並不是保持著原先下葬時候那種“安靜”類似正常的模樣。

她的身體扭曲著,雙手死死地向上扣著棺材板。用力之大,指骨都斷裂了數根。

而那個所謂“胎死腹中”的孩子更慘,它已經脫離了母體……竟不知當時的情形究竟如何!

兩個本來該好好的生命,竟被活埋於此。

這才是真正的慘絕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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