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公反應過來,忙一拂衣袖,追著黎淵而去。
這一世,一切不同,但也有玄妙的相似之處。
比如烏山公窮追不舍,黎淵因為暗器上有毒,處理不當,很快毒發。
但是這一次,他身邊兒沒有一個楊儀。
沒有人給他療傷,為他打掩護,跟他一同拚死逃出烏山公的魔掌。
他逃不脫了。
兩個人最後的對峙中,黎淵問了一個問題。
他想知道——狄小玉對韓青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黎淵已經強弩之末,無力回天,烏山公看得出來。
穩操勝券,所以烏山公沒有再隱瞞。
他的臉色有些古怪,說道:“你知道是誰買凶殺韓大將軍的嗎?”
其實在烏山公問出這句的時候,黎淵已經隱約猜到了那個答案。
因為他當時在大將軍府裡,他看見了狄小玉臨死的那副神情。
何況,他作為刺客,極會審時度勢,按理說狄小玉又不是什麼武功高手,不會料得先機擋下那一劍的。
除非……
除非她早就知道自己會出手。
果然,烏山公冷笑了聲,說道:“真是人心隔肚皮,最毒婦人心。竟然要謀殺親夫,夫妻兩個同睡一張床,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下殺手……哼!既然買了凶那就乾到底也罷了,可又改變主意,有什麼用?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
後來,大將軍府裡傳出了夫人“病故”的消息。
當然……這些事情,黎淵早就不得而知了。
他已經沉眠於羈縻州,成為雜草枯樹間一具無名無姓的白骨。
手上一陣癢癢。
藺汀蘭猛然一抖,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然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而就在他旁邊,是一隻大概才幾個月大的小狗崽子。
狗子奮力站起來,粉紅色的肚皮還沒有長毛,因為吃的太飽,脹鼓鼓的十分可愛,它正竭力伸長脖頸去舔小公爺的手。
豆子的四個崽兒,一隻被神鹿小城的李校尉要了去,戚峰那裡自然更少不了,早預定了一隻。
楊儀本來想把那兩隻給豆子留在身邊,畢竟是親生崽兒,立刻分了,豆子未免淒惶,他們也舍不得。
小公爺自然是天生怕狗的,但當望著那肥嘟嘟毛茸茸的小狗崽兒,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自己,小尾巴搖的風車一樣,他忽然間就喜歡的了不得。
又或者他並不是喜歡小狗崽,而是……愛屋及烏。
此刻,藺汀蘭望著那仿佛迫不及待要爬上來的狗兒,俯身,他把那隻小狗崽子抱了起來。
肥肥的狗崽兒在他的胸前轉來蹭去,似乎喜不自禁。
藺汀蘭一邊撫摸著狗子,一邊微微眯起了眼睛。
腦中一瞬間恍惚,小公爺記得自己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但是細想是什麼夢,卻一團黑霧,完全不記得了。
也許,不記得了也好。
因為那種感覺,銘心刻骨,心有餘悸,有點微酸,茫然,空落落的,好像被蒙住眼於雲霧中行走,無法形容的孤寂落寞。
就仿佛……錯過了什麼。
門外響起了唧唧的聲音。
小公爺抬頭,看到另一隻花白小狗,在門檻上趴著,想進來,又不能夠,腿不夠長。
他身上這隻急忙跳下去,竄的太急,頭拱地撞了一下,卻不怕疼,忙不迭跑到那隻跟前去了。
與此同時,門外探進一個頭來,是斧頭道:“小公爺,您怎麼還在這兒?要開席了,十七爺叫我來看看您!”
藺汀蘭起身向外走。
斧頭打量著他,問道:“小公爺,您的眼睛怎麼有點兒紅?”
藺汀蘭道:“方才睡了會兒,大概是壓著了。”
斧頭笑說:“端王殿下被冊封為太子,宮內一連忙了這幾個月,小公爺自然也很勞乏了,是該好生歇歇。”
那兩隻小狗你追我逐,時而跑到他們身前,時而落在身後,彼此撲咬,汪汪亂叫,好不活潑。
藺汀蘭微微一笑,抬眸,便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楊儀的身邊,是小甘,小連跟瑤兒,小連也已經換了婦人的發式,小甘的懷中則抱著一個嬰孩。
藺汀蘭留心,隻聽楊儀說:“小甘不忙,照看孩子要緊,你們兩個趁著這功夫務必抓緊些。”
瑤兒跟小連雙雙答應,小連道:“我們是太醫院第一批的女醫學生,就算自己的臉麵不值錢,人人都知道我們是跟著姑娘出來的,自然不能丟姑娘的臉。”
楊儀搖頭一笑:“你隻記得第一句就是了。”
瑤兒道:“總之我們必當儘心竭力,那些醫學生們用一分功,我們用雙份甚至更多,有姑娘從旁輔導,我們必定不輸給他們。”
楊儀點頭:“你們的聰明智慧自然更勝他們,隻是基礎略弱,勤能補拙是良訓……日後出師,小連想去夏州,瑤兒去西北,都可以獨當一麵……”
正說著,便見那兩隻小奶狗跑了過來,楊儀回頭看到藺汀蘭,便打住,向著他笑了笑。
小公爺望著那道靜美如蘭的身影,對上她宛若月光的雙眸,唇角慢慢地上揚。
雖有遺憾,終究遇上。
這次好像……一切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