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晃著暈不暈?”鐘二捏著白午的後頸,晃了晃他的腦袋。
“不暈,姐你彆這樣……”白午的耳根有些發紅,旁邊蹲著的男孩都在憋笑。
鐘二檢查過白午頭上是沒什麼大問題,而且湊近了一看,才發現白午頭上不是染的,應該是用一次性的彩噴噴上去的。
鐘二小心翼翼按了按那個包的邊緣,“這是什麼打的?”
“滑板被搶了……”白午有些懊惱的樣子。
所以是被滑板掄的。
鐘二心疼的夠嗆,聲音越發的溫柔:“姐不是跟你說了,打架的時候最重要是要護住頭嗎?”
“我護了,我要是不護的話,你現在看見的就不是人腦袋了……”
“豬腦袋嗎?”白午看樣子沒有大礙,鐘二的擔憂去了不少,哭笑不得的說:“你們現在初中生打架都這麼凶殘?”
“姐姐,我們不是跟初中生打的!”旁邊的一個滿臉血乎乎的男孩湊過來,“我們是見義勇為,但是警察叔叔們都不相信——”
鐘二被這孩子的臉給嚇了一跳,不過發現他還挺活潑,眉角的地方開了一道口子,估計那點兒血都流在臉上了,看著嚇人,實際不嚴重。
“見義勇為?”鐘二蹲在地上,湊近白午:“你給姐說說,是怎麼個見義勇為?”
屋子裡麵的家長們還在撕扯吵鬨,就算是有警察在警告嗬斥,奈何自己孩子受了傷,沒有當媽當爹的能冷靜的下來。
“我們在湖灣公園轉的時候,看見有一個男人在打女人,”白午說。
“哎呀,姐姐,我來說吧”旁邊的小男孩搶話道:“他哪是打一個女的呀,他是在打一個孕婦!”
小男孩照著自己的肚子上比劃了一下,“看樣子得有七八個月……”
鐘二實在是沒忍住,撲哧一樂了:“你還挺懂……”
“大姐!這不是重點——”男孩子也挺不好意思,特彆自來熟的拍了一下鐘二的胳膊,“重點是那男人朝女人的肚子上打!哥幾個一看,這不行呀,這麼打是打出人命的,這就上去了麼——”
這小男孩說話,無論是從語氣還是內容,都讓人信不著,他長得就是一副讓人信不著的樣子。
於是鐘二又轉頭問白午:“是這樣嗎?”
白午點了點頭,一把將男孩按在鐘二肩膀上的手給拍掉。
“那男的身邊還有兩個人,我們一幫小孩子勉強打過,”白午說:“有路邊的人給報了案,我們硬拖著他們等到警察來,他們下手特彆狠。”
“但是警察來的時候,那女的卻不認了,一個勁的哭著說,是自己摔的。”
血糊糊男孩又接道:“湖灣公園那裡又沒有監控,那三個男人反咬一口,說是我們先動手。”
剩下的自然不必說了,他們見義勇為,反而被誣陷,被害人還不承認,所以這一幫小子就被丟到派出所來了。
白午他們還是未成年,雖然本身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監護人也就協商著賠些錢的事兒,但是他們可是學生,全都是尖子班的尖子生。
他們班主任已經知道了,這種惡性聚眾鬥毆事件,也不知道學校會怎麼處置。
有的學生和家長被警察教育一番,都領著孩子走了,但是既然已經通知學校,他們參與打架的這些就一個都跑不了。
孩子們還沒有步入社會,要是因為這種事情受到了處分,鐘二可以想象,在以後的人生中,他們如果再遇到這種類似的事情,出手也不出手,就會變成猶豫。
但是被打的那三個現在在醫院裡,沒有什麼大事,但就是哭爹喊娘的不出院,那個孕婦也已經回家了。
鐘二蹲在地上想了一會兒,拍了拍白午的肩膀,“你先跟姐回家。”
鐘二例行接了個字,要領著白午走,剛才與鐘二搭話的那個小子一把拽住鐘二胳膊,舔著臉笑道:“姐,你把我也領回去吧。”
男孩子雖然腆著臉笑,看他到底還小,他的慌亂明晃晃的寫在眼中。
鐘二環視了一圈,小孩子基本上都被大人領走了,沒領走的大人也已經到了,似乎隻有這個男孩子身邊沒有人。
“你爸爸媽媽呢?”鐘二不可能不明不白的就把人給領走,但是看著孩子眼裡的乞求,她又有些邁不動步,隻好開口問道。
“死了。”男孩伸著舌頭強笑了一下,“我奶奶年紀太大了,她怎麼過來這麼遠的地方……”
男孩說完之後,鬆開鐘二的手,垂下頭,抿起唇。
鐘二側頭看了白午一眼,白午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個,這個是我鄰居家的孩子,他家裡邊就剩一個奶奶了,奶奶年紀太大了,不方便過來,”鐘二陪笑著看女警“要不我再簽一個,把這個也順便帶回去吧。”
後期賠錢的事兒,反正要等到那三個人出院,女警猶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男孩子的眼睛一亮,鐘二最後領回了兩隻,回家的時候打車,先將小男孩送回了家。
白午一路上都有些沉默,鐘二十分理解他,白午的心理並不像一個初中小孩子,他聰明的過頭,也早熟的過頭,這兩年,他已經將心中的那些陰影驅散了不少。
今天這件出發點是好的,最後反倒被誣賴,讓他幼小的心靈又受到了傷害。
這種事鐘二無法去安慰,生活就是這樣的,很多時候你的預期,和你最終抵達的目的地是背道而馳的。
彆人說什麼都無濟於事,隻能靠白午自己想清楚。
帶著白午回了家,鐘二先把一直憋著的那潑尿尿了,見白午坐在客廳的小桌前,麵前癱放著作業,但是整個人卻在走神,歎口氣,走到白午的身邊。
“彆發愣了,趕緊把這頭發去洗了,”鐘二說:“讓你嘚瑟乾架,一會兒頭頂那塊兒破的要剔禿包紮,你就變成樓下那個斑禿狗了。”
“不!”白午聞言顧不上發愣了,抱著頭一個勁兒的躲著鐘二:“我不剔——”
鐘二掐著白午的後脖子,他長的不算快,現在和鐘二差不多的身高,但鐘二按他也有些費力了。
“不剔也行,”鐘二掐著白午的後脖子朝著浴室走,“等你洗完頭,姐給你徒手薅。”
進浴室的過程殺豬一樣,但鐘二給白午洗頭的時候,白午卻又沉默了下來。
“姐……”白午低著頭,看不見表情,悶悶的叫鐘二。
“嗯?”
“我是不是……”
“你沒做錯,做的對,”鐘二說:“那種幫畜生就該打,你放心,我一分錢都不會賠給他們,我明天就能讓他們出院。”
“真的嗎?”白午一下子抬起了頭,結果腦袋撞在花灑上,疼的直在地上蹦。
“那我也要去!”白午興奮的說。
他對鐘二,有著超乎理智的信任,當年遭遇人販子的那件事,在他的心靈裡留下不可磨滅的一筆,他幾乎覺得姐姐是萬能的。
“不行,”鐘二說:“你明天還要上學,學校裡還不知道要怎麼處置你們,你要乖乖的。”
白午悶悶的嗯了一聲,最後還是被按著剔禿了那一小塊,鐘二給小心翼翼的包紮上了。
晚間姑姑回來的時候,抱著白午的腦袋心疼的哭了一通,嘴裡生殖.器滿天飛,情緒激憤。
還親自下廚,給白午煮了骨頭湯,說給他補補。
白午被逼著喝了三碗,晚上鑽進鐘二的房間問她:“我腦袋上挨了一下,姑姑給我煮骨頭湯補哪啊?我又不是骨頭斷了。”
鐘二正洗完澡出來,聞言笑的半天,才說:“她怕你傻了,當然是補腦子。”
白午在鐘二的床上賴了一會兒,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鐘二今天心疼白午的遭遇,但是被白午粘了一晚上,她一本滿足。
小天使現在看鐘二的表情,基本能猜到她的內心。
越人歌:己己就在她床上躺了一會兒,你看她美的鼻涕泡都要出來了。
橘子醬:當然美啊,平時可是攆著人都說不上話。
大白鵝鵝鵝鵝:我比較好奇直播員怎麼解決剛才誇下的海口。
十三餘:讓那三個人出院的事情嗎?
好一朵嬌花:對啊對啊,超級期待——
……
第二天一早,鐘二起來之後,化了一個慘白的妝,她本來就生的瘦小,臉色泛白,用粉底一遮,真真是一點的血色都沒有了。
頭發也沒有用發棒卷,五號頭睡一宿要是不卷,那形象……
鐘二就頂著這樣的形象,背著小包包帶著口罩,先去了派出所,打聽了那個孕婦的家。
“我也相信孩子們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打人。”鐘二莫名就從女警機械的聲音裡麵,聽出了無奈。“但是那孕婦不肯作證,參與打架的又不能為自己自證。”
“你要是能勸動她作證,我就能將那三個人抓進來,蓄意傷害恐嚇和毆打未成年,他們想出去不會很輕鬆的。”
鐘二點頭,出了派出所之後,按照女警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女人的家。
不巧,也有人找到了孕婦,一個中年婦女正抓著孕婦的胳膊,吐沫橫飛的斥責,“你拍拍良心,我孩子幫你,你反過來不承認,”女人說著指著孕婦的肚子:“你自己也要有孩子了,你這樣做不怕遭報應的
啊——”
鐘二腳步遲疑了一下,掏出手機,稍稍湊近了一點,點開了錄音。
她本來也是想要和這個孕婦說幾句話,套出她為什麼不肯作證的原因,錄下來交給警察,真假一查就知道,說不定還能給那三個人多套上一個罪名,沒想到有人比她先來了。
但是鐘二失望了,那個抓著孕婦的女人激動的差點上手打人,要不是旁邊有個男人拉著她,她也會動手去毆打孕婦。
但是孕婦始終捧著肚子垂著頭,一聲未吭,她任由女人掐著她的手臂,不躲不閃,臉色一片灰,讓鐘二莫名的就想起了一句話,“有些人活著,但是其實她已經死了。”
這女人的臉色,絕對比停屍房的那些死屍好不到哪去。
激憤的女人被男的拉走了,鐘二她看到孕婦的手緊緊攥著拳,消瘦的額角崩起了青色的脈絡。
不能從這裡下手了,鐘二沒有上前,而是轉而去了三個男人住院的地方。
她去的無聲無息,也沒有進門,而是在門外,通過小窗子,看著三個男人在鬥地主。
她觀察了一會兒,看到病房裡沒有彆人,摘下口罩,捋順自己的頭發,微微彎下了背,就推門進去了。
三個男人看到鐘二的第一反應是要回自己的床鋪上,但是鐘二實在是顯得太無害了,她站在那裡,咬著嘴唇,眼神閃爍,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乾什麼?”其中一個男人打量了鐘二一會兒,開口問道。
“大哥……”鐘二一張嘴,眼淚就下來了,“我家裡沒錢,拿什麼陪給你們啊……嗚嗚嗚。”
一早上來了好幾撥學生家長了,什麼樣的都有,橫的軟的,但是還真沒一上來就嚎的。
三個男人愣了一下,不過也僅僅隻是愣了下,鐘二這模樣看著確實可憐,但他們要是那憐香惜玉的,也就不至於會打一個女人,還是孕婦,其中一個男人直接哼了一聲,開口罵鐘二。
鐘二低眉順眼的聽著,也不回嘴,隻是用一種特殊的調子,自顧自的磨嘰。
“不是我孩子要打你們,是你們打女人,還打孕婦,那是不對的……嗚嗚嗚……”
小天使們還以為鐘二有什麼反殺的招數,她一直都是出人意料小綿羊吃大灰狼,隻是她們這次又沒想到,她上來就是哭唧唧。
灰兔:直播員這樣看起來倒是挺可憐的,但是我為什麼那麼想揍她?
66:說話的調調,這說話的調調太賤了。
啊陳仙女:對對對,和小學的“我給~一個人~告老師~~”是一個調調。
廢柴號:她是不是就想讓人打她?
半仙:不是吧,這太智障了,直播員從來就不是個會以身涉險的人。
河清:我有點興奮,總覺得她要出人意料。
Pins:她應該還在錄音。
……
鐘二這樣的車軲轆話,反反複複的磨嘰幾遍,幾個男人被她咿咿呀呀的牙疼,終於有人不耐煩了,來推她。
鐘二手默默的摸到小包包裡麵,男人推了她一下,她立刻就倒了,並且迅速從小包包裡麵掏出口紅,借著低頭的遮掩,在嘴上抹了一圈,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下,趴在地上嚶嚶嚶,等著男人過來。
推她的男人一見她要粘包賴,黑著臉來抓她的胳膊,要將她扔出病房去,鐘二看準機會,將手指上的口紅,摸在了男人的嘴唇上。
緊接著,一聲淒厲的,帶著哭腔和驚恐的慘叫,響徹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