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呸呸將頭發吐了,在路過一家燒烤店的門前, 借著門外支著的燈泡, 終於看清了前麵隨風飛揚的長發,是一頭正在跳躍著的小卷毛。
她就說劇情這麼長時間都沒動靜, 難不成女主的劇本這麼輕易的就被她給搶了?
俞萌從上次送了小餅乾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出來, 這一次在這麼千鈞一發的時候冒出來, 鐘二不覺得突兀,反倒有些鬆口氣。
這麼冒出來, 總比偷偷的勾搭她家的小白午要好。
五個大漢顯然沒料到會突然冒出個“小英雄”救美,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終於有人率先反應過來,而後扯嗓子喊道:“愣啥呢, 追啊!”
話音一落,五人便也拔腿朝著鐘二和俞萌追過來。
其實俞萌要是不來, 鐘二根本也吃不了什麼虧, 俞萌要是不帶著她朝這燒烤流氓一條街跑,鐘二好歹還能玩個神出鬼沒。
此刻正是這條街熱鬨的時候, 平時沒事兒,這群閒散人員, 流氓地痞,都要搞出一點事兒來找樂子, 現在看到兩個小姑娘被五個男人追著跑, 頓時興奮的拍桌子直叫喚。
鐘二有種自己成了舞台上的小醜, 正在給人表演的錯覺,口哨聲和啤酒瓶子撞擊桌子的聲音此起彼伏,見她們眼看要被追上,還有人衝著身後追著的人扔酒瓶子。
俞萌速度漸漸慢下來,鐘二都能聽見她越發急促的喘息,眼看著街道就要到儘頭,前麵是一片拆的亂七八糟的小區,鐘二邊跑邊注意著附近,在身後步步緊逼的男人朝她伸出了手時,拉著俞萌驟然轉了彎。
男人的手因為這驟然的轉折,和鐘二的後脖領子的失之交臂,鐘二萬分的慶幸她沒有一頭飛揚的長發,要不然剛才那種急速奔跑中的狀態被抓著了頭發,估計要連頭皮都給扯下來了。
隨著她帶著俞萌急速轉彎,鑽進一個黑乎乎的小巷子,鐘二聽見耳邊破碎的風中,傳來身後遺憾的議論聲。
“沒得看了,那個是他媽的死胡同……”
“那倆小姑娘,估計要完蛋嘍——”
“怎麼著,你還有意思去撿個漏兒?”
鐘二本來還不怎麼安心,一聽這是死胡同,頓時心放下來,死胡同肯定沒人會安監控,沒有監控,她才好發揮。
她聽見了身後的議論,很顯然身後追著的幾個男人也聽到了,他們追到了胡同口,就放慢了速度,按著牆喘息。
嘴裡還咒罵著:“媽的,還挺能跑,接活兒的時候,說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又能拿錢又能爽,廢了這麼大的勁兒,這趟回去必須加錢!”
“他是誰?”鐘二聽到男人的抱怨,見縫插針的接話問道。
“是齊……啊!”正要回答的男人捂住後腦勺,回頭急眼到,“誰他媽的打我!”
“打的就是你,她在套你的話,你還真敢接——”
“套……操!”男人陡然轉頭怒視鐘二,“勸你少耍花樣,乖乖的跟咱們走,要不然有你苦頭吃。”
鐘二也扶著膝蓋氣喘籲籲,聞言擺手道:“我配合,我配合,但是跟這個小姑娘沒關係,你們讓開,把她放出去,然後我好好的配合你們。”
“她多管閒事,害俺們哥幾個耍猴似的跑這麼遠,還沒關係?”
鐘二慢慢直起了身子,臉色沉下來,還沒等她放狠話,突然說話的男人捂著額頭一聲慘叫,鐘二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著那男人捂著頭,有暗色的細流,從男人的額頭潺潺而下。
而剩下的男人,都怒視著這邊,鐘二慢慢轉頭一看,就見俞萌手裡抓著磚頭,掄圓了膀子,正要第二次拋出。
“媽的!”
“操!”
幾個男人被徹底激怒,鐘二見俞萌將磚頭甩出去之後,回頭從地上又撿起一塊,然後“啊——”的一聲,本來一雙笑起來月牙一樣的眼,此刻瞪的凶狠的緊,像被逼急了的小獸,拿著磚頭就要衝上去和幾個男人拚命。
現在的小姑娘也太猛了!
鐘二趕緊摟住了俞萌的腰,將她朝後拖,嘴裡一疊聲勸到:“你冷靜點,冷靜點,一磚頭下去濺一臉血,多惡心,會做噩夢的,聽話哈……”
幾個男人才上前兩步,滿臉黑線的腳步遲疑,越聽額角青筋鼓的越高,當他們哥幾個是豆腐做的?!
俞萌轉身看了鐘二一眼,鐘二被這眼神給震了一下,她對俞萌的印象,是一個十分漂亮且嬌弱精致的小姑娘,可她現在眼裡蘊著的卻是亡命徒一般的瘋狂。
“你跑。”俞萌推了鐘二一把,說道。
推完又要往上衝。
鐘二心說死胡同我他媽的往哪跑——
她無奈又摟住俞萌的腰,將人朝後拖,小姑娘和男人是怎麼都比不了的,這樣看著再凶,上去一巴掌就得暈,鐘二費勁巴拉的拖著俞萌和幾個人保持距離,生怕男人被惹急了對著她動手,再給好好的小姑娘打壞了。
很多時候,正麵剛確實有風骨,但是沒有必勝的把握,正麵剛就是送人頭。
幾人男人看著倆人撕撕吧吧,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總算反應過味,正要過來三下五除二把兩個小雞子體格給拿下,就見其中一個小姑娘搶過磚頭,扯了圍巾卷吧卷吧,照著激動的小姑娘後脖子就來了一下。
然後那個一開始拋轉頭的小姑娘,就軟軟的順著手持凶器的小姑娘身上出溜到地上。
鐘二趕緊把圍巾裡的磚頭抖出來,將圍巾墊在地上俞萌的頭下麵,滿臉的愧疚。
圍觀了這喪心病狂“自相殘殺”的一幕,幾個男人,都再次愣住,鐘二沒有再去撿地上的磚頭,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並在一起,朝著幾個男人連連作揖。
“那個大哥的仇我已經替你報了,你們要抓我的話,就抓,我跟你們走,特彆配合,真的,你們能不能也爺們兒一次,就彆計較了,把我倆一起帶出這條街,然後將她隨便仍在馬路邊上就成。”
鐘二說著抽了抽鼻子,眼淚這就下來了,那樣子在遠處燈光的照射下,彆提多麼的楚楚可憐。
好容易劇情有了起伏,小天使們一直都在緊張的觀看,都沒有時間錯神來留言,此刻見到直播員眼淚跟兜裡掏出來的一樣方便,不由得紛紛感歎。
愛吃蝦姑:直播員的演技,我是服氣的。
野有蔓草:對啊,就她哭起來這個方便勁兒,我覺得,去宮鬥都沒問題。
原地複活打雞血:幾個大哥被兩個小姑娘都整懵逼了。
……
確實這幾個人,業務也乾的不少,沒等動手就尖叫的,義正言辭要報警的,機智勇敢跳車的,什麼類型都見過,就是沒見過這種還沒等他們動手,就“自相殘殺”的。
“求求你們了,這件事本來也跟她沒什麼關係,她就是我一個鄰居,看我有危險,這就衝動了。”
鐘二說:“大哥,你們看,這都耽誤這麼長時間了。”
鐘二說著掏出了手機,幾個人以為她想玩報警,正要上前,隻見她按亮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後,又放回去了。
“這時間也不早了,再耽誤一會兒,夜宵都收攤了,這就把她扔路邊,然後我肯定配合你們,成嗎?”
鐘二說著舉起了兩個白嫩的小手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什麼凶器都沒有,神情可憐兮兮,態度十分的真情實意。
任誰碰到這種主動要跟著他們走,然後配合的把救自己的乾暈了,還連夜宵的時間都替他們考慮到的體貼目標,都不可能不傻眼。
幾個大老爺們,看著智商可能也不高,一時間讓鐘二唬一愣一愣的。
“行吧。”還是被磚頭砸到頭的到現在還捂著腦袋的男人,率先開口。
他一開口,剩下的幾個男人都回頭看他,鐘二馬上一拍手,大聲誇讚道:“你看這大哥,不與小女子計較!真男人!”
鐘二豎起拇指,滿臉的崇敬看向男人。男人擺了擺手,不好意思的撓了一下頭,一下子撓在了傷口上,“嗷的”叫了一聲,蹲地上疼的直嘶嘶。
鐘二搓了一把臉,強壓住笑意,憋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趕緊趕緊,就這樣吧,辦完事兒,我還要回去看拳擊賽。”其中一個也道。
“行行行,把她就扔這吧。你跟我們走。”
“那不行啊大哥,”鐘二忙後退一步,“這條街怎麼樣你們肯定知道,一個小姑娘扔在這裡多不安全,就帶出去,帶出去隨便扔街邊的椅子上……”
“老子沒他媽的閒工夫跟你扯淡,不扔下就一起帶走!”
男人說著就要上前,鐘二眼中和臉上的情緒,一瞬間收的乾乾淨淨,站在那裡不閃不避,正準備在男人碰到自己的時候,來一個原地消失,再在他的身後出現,嚇他個半身不遂。
麻批好好說話不聽,姐姐給你來個午夜凶鈴。
然而就在男人距離鐘二隻剩兩步遠的時候,巷子外頭突然又響起了嘈雜的人聲,和急速奔跑的腳步聲,男人動作一頓,下意識的回頭,這眨眼的功夫,就看見巷子外麵衝進來了一群人。
首當其衝的就是一個提著棍子的少年,鐘二在那一瞬間,逆著霓虹看到來人的身影,真的仿若看到心愛的男人踏著七彩祥雲而來。
而在少年的棍子揮出第一下開始,鐘二就瞪大了眼睛,啪嘰一把,捂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小心臟,載歪到了旁邊的牆上。
接下來就成了少年人的主場,身後陸續跟過來的人想要上前幫忙,奈何少年簡直如同少林寺高僧下山,棍子揮出了殘影,他們站在範圍之外,還是有種會被隨時殃及池魚的錯覺。
耳邊全是棍子打在人身上的悶響,還有幾個男人嗷嗷慘叫,鐘二這次真的是熱淚盈眶,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她每每晨起推開窗扇,看到屋前她的將軍一身白袍風中獵獵,遊龍一般的耍著銀槍。
直播屏幕上已經炸了。
琉璃月光:啊啊啊啊,我己己!
酥軟軟w:我的天啊,帥死我遼。
臭鼬:終於等到你——
Eris:哇哇哇,這身法,簡直魔幻!
……
不到三分鐘,五個人便橫七豎八的癱到了地上,全都昏死過去,連一聲哼哼都沒了。
鐘二靠著牆,才能勉強撐住自己不倒,她此刻隻會瞪著眼睛流淚,哆嗦著唇,連句話都說不出了。
棍子扔在地上,“哐當”一聲巨響,原來是一截鋼管,巷子口的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奇異的同情起了地上躺著的人。
餘己伸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臉,緩步朝著鐘二走過去,小天使們已經將留言刷的看不到屏幕。
走到鐘二的身邊,兩人近距離的對視,兩世愛戀,一眼便能知彼此心思,餘己慢慢勾起了唇,那笑容實在壞的熟悉,鐘二連靠牆都站不住了,直接朝著人撲過去。
餘己抱住了鐘二,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開口道:“怎麼會把自己陷入這種危險之中……”惹我擔心。
縱使餘己知道鐘二是不會真的受傷,可在巷口,看到她淚眼汪汪的在求人,也一瞬間沒了理智。
地上的人看似無大傷,甚至臉上都沒有傷到,但是每一個骨頭都沒少斷。
鐘二抽了抽鼻子,死命在餘己的懷裡蹭了蹭,半晌才嗚嗚道:“餘己……”
巷口的人見事情這麼就解決了,拉開的架勢都收了回來,有人穿著皮鞋,躲著地上的人哢哢哢的走進來,開口就罵道:“他媽的,梅梅你放心,我知道是哪個孫子,我肯定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給你出這口氣。”
鐘二一聽竟然是文英的聲音,從餘己的懷裡露出了兩隻眼睛,看向他。
“你怎麼在這?”鐘二悶悶的問。
“上次宴會上你搞的那個孫子還記得吧”文英說,“我聽人說這孫子陰著呢,那次之後一直都派人跟著你,怕他報複,”
文英說道這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趕巧兒今天跟著你那人他去買煙,這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沒影兒了……”
“我接到電話正好在附近吃飯,第一時間帶著人開車來。”
文英這麼一說,鐘二才發現,他帶著的來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專業的打手,個個西裝革履,細皮嫩肉……
很顯然都是平時跟他混著的那幫二世祖。
“走吧,彆跟這站著了,”文英說著要去拉鐘二,壓低聲音道:“你要點兒臉,這一堆人呢,你趴個小孩兒懷裡……”
鐘二給文英扮了好幾年的小情兒,圈子裡都知道她是文英的人,今天跟著文英這幫人,這會兒的眼神就都奇異了。
鐘二下意識的要掙紮,但是文英要抓她的手,卻在半空被餘己抓住了。
鐘二登時順服了,不敢再掙紮,重新鑽進餘己的懷裡,露出一隻眼睛,神色十分複雜的對他表達了歉意。
對不起了哥們兒,這個時候我要是敢配合你,我命就沒了——
文英被抓住手腕,疼的他幾乎以為手都要斷了,納悶一個小孩兒怎麼有這麼大的勁兒,結果一對上餘己的視線,他頓時僵了。
那種視線他從來沒見過,仿佛有濕濕涼涼的蛇,順著他的脊柱攀爬而上,隻要他再敢亂動一下,就立刻將毒牙嵌進他的血管,要他當場暴斃。
“梅梅?”餘己輕輕的開口,垂頭去看鐘二。
鐘二連忙堆笑,扒著餘己的胳膊晃了晃,解釋道:“誤會誤會,我回家給你解釋,好不好?”
後麵的撒嬌語調,帶著軟軟的顫音。
那副小心翼翼的,又害怕又寵溺,又依戀又傾慕的模樣,把文英直接看的愣了,他怎麼記著,她在她這個弟弟的麵前,分明是一副老流氓相,並不是這樣的。
他認識這個女人這麼多年,從來看到的都是她不符合外表的張狂,肆意,甚至輕蔑,什麼時候她也會這樣對一個人?
場麵一時間僵持住,鐘二直給文英使眼神。
該慫的時候,趕緊慫,這個你真的剛不了。
文英也在上流社會混了這麼久,彆的說不說,那種身為紈絝子弟的狂妄,多少也是染上了一點的,再說他還是個山裡長大的野孩子,這輩子除了他死去的老娘,就沒怕過誰。
鐘二見使眼神沒用,文英還跟餘己較上勁兒了,不忍猝睹之下,將頭埋進了餘己的脖子,踮起腳尖,蹭了蹭他,還親了下。
這就有點無恥了,但是她還真怕餘己一不順心,就把文英的小手腕給捏成習慣性脫臼。
餘己許久沒有和鐘二親熱過,這一下,他不由得抖了下,垂眼看向鐘二的眼神都不對了,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卻此刻隻想狠狠的收拾她。
最後還是文英先認慫,主要是這麼半天,他手都不過血了,而他並不像表麵看著在較勁兒,他隻是竭儘全力,把手往出拽,就真的隻是拽,都沒能成功。
且這小孩……眼神看著實在滲人,文英後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顧不得什麼,不再使勁兒,而是清了清嗓子開口:“你看,那個,小午啊……”
文英看了一眼離他不遠處的富二代們,硬著頭皮道:“梅梅,你看你弟弟這是……嚇壞了哈哈哈哈,把我當歹徒了這是,我是救兵啊,救兵。”
好在這時候餘己也架不住鐘二一個勁兒的用手懟他的腰,皺眉鬆開了文英,拉著鐘二就要走。
“唉唉,等會兒,”鐘二忙指著地上還在昏迷的俞萌,晃了晃餘己的手:“她是救我來的,我給打暈的……”
鐘二這麼一說,餘己就站住了,鐘二又補充了一句,“打的後脖子。”
餘己蹲下,手順著地上俞萌枕著的圍巾下麵,伸到了俞萌的後脖子,不知道朝哪掐了一把,俞萌痛哼了一聲,就醒了過來。
鐘二還想說兩句什麼,餘己卻沒有那個耐心了,拉著鐘二就走,鐘二隻得邊走邊回頭道:“文英,那個小姑娘你把她送回家哈。”
文英應了聲,鐘二已經被餘己拉著轉過了小巷。
“文少,這是怎麼個情況……”
鐘二聽著巷子裡,有人出聲,語氣微妙的問文英,心裡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上了,不光是小天使們快要唰炸屏幕,鐘二的內心也巨浪滔天,餘己拉著她的手走出死胡同,鐘二看到吃燒烤看熱鬨的人,嘴裡不知道在說著什麼,但她什麼都聽不見,隻能聽到自己心臟在巨浪裡撲騰。
餘己走的速度很快,他拉著鐘二飛快的穿過燒烤街,走到了倒地的電瓶車旁邊,扶起了電瓶車,這才看向鐘二。
鐘二心中有一種細微的違和感,她的己己騎著高頭大馬才最合適,但是現在跨上了小電瓶車,還將地上的書包撿起來背上了,雖然是滿臉嚴肅,但總覺得哪裡……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