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行走出爹娘的院子,腳步慢了下來,想起他爹剛剛的話,他嗤一聲,怨怪爺爺奶奶嗎?
小時候當然是怨的。
餓肚子時怨;得到一件衣裳被大哥二哥搶走時怨;大哥二哥分明比他年齡大,卻把該他們的活讓他做的時候怨......
因著爺爺奶奶一句你大哥二哥沒有親娘疼,你有親娘疼,你們是兄弟,你凡事讓著他們些,他們是沒有娘的可憐孩子,他就得事事讓著他們,他曾經想反抗,試著不讓他們,把該他的紅薯乾吃了,卻被大哥二哥告黑狀,最後卻得來一頓鞭打。
那時候他不僅想,同樣是沈家孫子,憑什麼差彆對待?難道他沈慎行差勁到不值得他們一點疼愛嗎?
奶奶打小不喜歡他,說他眼裡有狼性,身上帶著一股不安分勁,村裡哪家孩子被長輩打了,不是受著,就他眼裡都是恨意,白眼狼白眼狼,狼還有不毒的嗎?這樣的孩子彆指望他會孝順的。
沈慎行覺得,他奶有一點沒說錯,他確實不安分,安分的孩子不會因考上初中,卻因大哥二哥要娶媳婦,不了了之時跑去當兵。
倘若他安安分分在家種地,就沒有今天的沈團長,也不能娶了不太安分的鄭錦華。
第一眼見到媳婦時,他就知道這昂著頭甩著馬尾辮、驕矜的看著他的姑娘,不是村裡老老實實嫁人生子,安分的伺候公婆的人們認為的賢惠姑娘。
什麼鍋配什麼蓋,那一刻他覺得這姑娘就該是他媳婦。
至於那些怨啊恨啊,現在長大了,當了軍人,有了自己的力量,都已經微不足道,不管是長輩還是兄弟姐妹一切順其自然,關係好的多處處,關係疏離的各自安好吧。
回到家裡,堂屋的煤油燈還亮著,他拉開房間門,見媳婦已經睡著,他又輕輕闔上門,打水洗澡,洗完澡躺床上,看了眼媳婦,見她睡得香甜,輕輕把她攬在懷裡,再多的心思,懷裡抱著媳婦都知足了。
翌日,天還沒亮,沈慎行就起來了,他先把昨晚殺的雞燉了,老母雞要燉的久湯才濃鬱,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莫文秀起來了,她打著哈欠進了灶房:“慎行,你咋起這麼早?”
沈慎行笑著解釋:“雞比較老,要燉久些。”
莫文秀拿著盆子洗漱後,笑著道:“你燒火吧,我來和麵,多做點蔥油餅,火車上吃,錦華懷著孩子呢,口味挑,我聽說火車上的飯菜不咋好吃,咱們多帶些,免得餓著她和幾個孩子,那框裡雞蛋也都煮了。”
沈慎行頷首:“行,娘,你看著弄吧。”
莫文秀邊和麵邊道:“錦華昨晚上說部隊有鍋,鍋碗瓢盆啥都不用帶,到了部隊再買,我的意思啥都買那得多少錢啊,家裡碟子、碗、筷子都好好的呢,收好放在水桶裡提著就走,又不累人,再說棉被、冬天的衣裳都是郵寄過去,路上根本沒多少東西要帶,不要怕麻煩,不過一天的路程,麻煩也就麻煩這一天。”
沈慎行拿柴的手頓了下。
莫文秀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啥,不讚同的道:“錦華雖然是我閨女,但她有些毛病,你該說就說說,就這大手大腳的性子,就不能再依著她,今後孩子多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咋能一點不考慮這些呢?”
沈慎行摸摸鼻子,說道:“娘,到了部隊我會多出任務的,有了任務就有獎金,不用擔心沒錢用。”
莫文秀噎了噎,她算看出來了,閨女‘敗家’的毛病就是女婿慣出來的,算了,她還是說說閨女吧。
早飯做好了,鄭錦華才睡眼惺忪的起來,她換了身衣裳,出來一看沈慎言帶著兩個孩子都在院子裡玩了,她問道:“你們刷牙洗臉沒有,要吃飯了?”
沈勝捷回了聲:“媽媽,我們已經洗了臉,還刷了牙,你快點刷牙吧,要吃飯了。”
沈慎行從灶房出來,笑著問她:“昨晚睡得好嗎?”
鄭錦華看他:“好,怎麼不好了?”
沈慎行摸摸自己胳膊:“我睡的不好,胳膊又酸又疼。”
鄭錦華撇他一眼:“怎麼了?”
沈慎行拿著毛巾臉盆去接水,回頭說道:“被你壓的,一晚上就枕著我胳膊睡。”
鄭錦華切了聲,說道:“我不信,我先睡的。”說著,她拿著杯子把牙刷了。
沈慎行見她刷好牙,把打濕的毛巾遞給她,湊到她麵前,小聲道:“你想我了唄,不由得就往我身上靠,我能怎麼辦?隻能讓你枕著咯。”
鄭錦華接過毛巾,嗔他一眼:“那我可太想你了。”她不信自己睡著了會往這男人身上靠,一定是他做了什麼。
沈慎行略微得意的衝她一笑,看吧,我就說你想我了。
那表情太欠抽,也太幼稚,鄭錦華失笑,“就該讓你部隊那些小兵看看你這樣,看他們到時還害不害怕你。”
沈慎行心說,他也隻有在自己媳婦麵前才會這樣放鬆,在部隊當然得有一個團長的樣兒。
莫文秀把碗筷端到堂屋桌上,看到院子裡小兩口打情罵俏的,不由得彆過臉躲了躲,這也就是她這當娘的看到了,要是換成錦華婆婆,又該是一頓官司了。
清燉雞湯,裡麵啥都沒放,鄭錦華特彆喜歡這樣的雞湯,湯汁濃鬱,雞肉軟糯,要是放了香菇啥的,她反而覺得沒那麼美味。
莫文秀見閨女吃的香甜,看了眼啃麵餅子的女婿,想到女婿說回到部隊多做任務,多得獎金的話,默默給他盛了碗雞湯,還給他舀了塊最好的雞腿肉,碗遞到沈慎行麵前,笑著道:“慎行,彆隻顧著吃煎餅子,喝碗雞湯。”
說完還瞪了眼閨女,隻顧著自己吃也不知道照顧著點慎行。
鄭錦華被瞪的挺無辜的,不是你們說她隻要顧好自己就行了?怎麼才過一晚就變卦了?這也太出爾反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