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錦華月子坐到二十天的時候,沈慎行要出一個大任務。
自媳婦生產後,部隊給了他們夫妻挺大的照顧,不然媳婦每日吃的雞,燉的豬蹄,煮的雞蛋,沒那麼容易弄到,畢竟偌大的軍區,也不止媳婦一個產婦。不管是自己身為軍人的職責,還是看在上麵對他的照顧上,這任務他都得接下。
況且為了媳婦孩子,他也得拚一拚。
鄭錦華自打平安產子,心裡的石頭就落下了,沈慎行要出任務,她隻說了一句話:“好好的回來。”
沈慎行吻了吻媳婦,自家媳婦還是很棒的。
臨走交代嶽母一定要看好錦華,讓她好好吃飯,不要老想著減肥。
媳婦生了三胞胎後,看著胖了些,身體卻還虛著,都二十天了,每天還要出很多虛汗,說明她身子還沒養好。等到兩個月的月子坐完,她身子養好了,她想做什麼都可以,現在還不行。
莫文秀點頭:“你放心,她要不吃,我罰她。”
沈慎行:“......她還是很聽話的,你說兩句哄哄她的話,她就會好好吃飯了。”
莫文秀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當是哄孩子呢,好氣又好笑的道:“放心,不會罰她的。”
沈慎行心裡放心不了媳婦孩子,想著好好做任務,爭取早點回來。
沈慎行走了後,劉師長怕鄭錦華胡思亂想,天天讓胡嫂子過來陪她聊天解悶,還跟她說想吃啥,他跟後勤部打了招呼,你這裡要吃什麼,都讓他們幫著買來,彆以為沈慎行不在,他們就能忽略沈慎行的媳婦。
鄭錦華當然不客氣,她現在已經放棄減肥了,胖就胖吧,出了月子再說。
莫文秀見自打女婿走後,閨女吃飯根本沒讓人操心,燉的湯也老老實實的喝完了,她念叨著:“我看你也就看慎行好欺負,非得讓他哄著你才好好吃飯。”
還真不是。
鄭錦華心說,她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任由她胖著,等到養好身子,她再減肥,誰也不能說啥。她現在坐月子,是沒有自由的人。
莫錦悅在沈慎行走後,來了幾回,莫文秀留她在家裡吃飯,她也沒留,隻是跟莫文秀說了半天話又回去了,至於鄭錦華,她們倆人一直沒什麼話說。
八月底的時候,鄭國正安排好家裡,帶著錦藍和錦良過來了。
鄭錦華讓小陳去幫著接得人。鄭國正爺三個,不僅人來了,還帶了一口袋糧食,兩隻老母雞,幾十個雞蛋。鄭錦華菜園子裡的蔬菜,他也全摘了背了過來。
鄭錦華扶額:“爹,你們也不嫌累得慌,蔬菜都背過來了。”
鄭國正擺擺手:“乾慣了農活,這點東西累啥,再說來的時候坐得村裡的牛車,不過是上火車、下火車那點路程。那雞蛋是你三嫂給你換的,她說家裡也沒布,就沒給孩子做衣裳。”
鄭錦華看了眼,那背篼裡的雞蛋:“三嫂也太客氣了。”
“她也是怕你在這裡沒雞蛋吃。”莫文秀把蔬菜收到廚房去,邊收拾邊笑著道:“這幾天不用買菜了。”
來了部隊才發現,啥都要錢,一把蔥都要錢買。
她聽說部隊也有自留地,她想著等錦華出月子了,還是弄塊自留地,院子裡那點地還是不夠,多種些菜,不然啥都買,得多少錢呢。閨女花錢大手大腳的,她不幫著考慮咋行呢?
鄭錦華看著沒譜,心裡什麼都知道,她不過是因著有購物係統,心裡想得開而已。
莫錦悅聽說姑父還有錦藍、錦良來了,她飯都沒顧得上做,就跑了過來,看著地上他們給錦華帶的東西,心裡還是很觸動的。
錦藍和錦良自從知道外婆換了四姐和錦悅身份的原因,就沒再把外婆當親人。
看到莫錦悅,心裡也有些膈應。
他們想到當初四姐被外婆攔著不準改姓,不準她回自家,錦悅以及舅舅、舅媽難看的臉色,說的話就差指著四姐鼻子罵她貪慕虛榮,舍不得莫家的富貴,賴著莫家不回去。
莫錦悅剛想跟錦藍和錦良打招呼,卻發現他們看到她就彆過臉,當沒看到,她怔了怔,她沒做什麼吧?
她看向鄭錦華,鄭錦華麵無表情的看她一眼,自己可什麼都沒做。
鄭國正看到幾個孩子的眉眼官司,默默歎口氣。
原先他對錦悅是愧疚的,可自從發現了嶽母的算計,他再看到錦悅,心裡就很複雜,他知道這孩子沒錯,錯的是嶽母。
便是如此安慰自己,他也不能如原先那麼看待錦悅了,罷了,她也不是自己閨女,看在養了她一場,喊了他十幾年爹的份上,就當尋常親戚吧。
鄭錦悅收回目光,抿抿嘴,看向鄭國正,笑著道:“姑父,你們怎麼都過來了?”
錦藍打斷父親的話,在旁邊問道:“莫錦悅,你這段時間給家裡打過電話沒有?”
倘若她打過電話不會不知道家裡的事情。
莫錦悅看向錦藍:“錦藍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即便她現在不是錦藍親姐姐了,也是表姐,兩人一塊長大,小時候都是她領著錦藍睡覺,要說兩人間的關係,也該比錦華和她的關係親近些。
錦藍挑挑眉,眉眼間看著和錦華有些相像,她說道:“就是覺得你應該給老家打個電話。”
莫錦悅笑著點頭:“放心,我回去就打電話。”
她每天為了婆家事,焦心焦力,確實好長時間沒給家裡打電話了。
鄭錦華在旁邊若有所思,錦藍為何非要莫錦悅打電話回老家,難不成老家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平安生產,徹底改變了命運,借了她福運的舅舅一家會如何呢?
錦藍就不再說話。莫文秀做飯去了,鄭國正還有錦藍、錦良顯然不想跟莫錦悅說話。
至於鄭錦華,她和莫錦悅屬於互不搭理。
莫錦悅站在院子裡,一時間有些尷尬,她扯扯嘴角,笑著道:“姑父,你空了來我家玩,我先回去做午飯了。”
鄭國正點點頭,“那好,你回去吧。”
莫錦悅一窒,她以為姑父好歹會說兩句挽留她的客套話,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讓自己回去了,她沒那麼厚臉皮,既然人家不歡迎她,她也不再停留,轉身走了。
走出沈家院門,她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了。
想到錦藍提出讓她給老家打個電話的事情,她腳步頓了頓,難不成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此,她快速去了供銷社,撥通了娘家家屬區的電話。
鎮上紡織廠家屬區裡,莫家一家子倒是都在家,莫騰飛從醫院回來了,也沒查出什麼毛病,卻三天兩頭昏倒一次,身體越來越虛弱,一家子都怕了。
莫文博被開除了,陶越學校放假了,兩口子都在家裡守著孩子,聽到門衛喊他們接電話,兩口子騰地一下子站起來,陶越看著男人:“會不會是錦華打回來的?”
莫文博這段時間都在琢磨,錦華忽然改姓是不是她發現了什麼?如果真是她發現了什麼,那麼這個電話,就不可能是她打回來的,何況姐夫帶著錦藍、錦良已經去了部隊,即便錦華沒發現真相,姐夫也會說的,她也早晚會知道。
他無力的擺擺手:“不管誰打來的,咱們先去看看吧。”
兩口子走到門衛室,接了電話後,才知道是莫錦悅打回來的。
陶越連忙從男人手裡拿過電話,急忙說道:“錦悅,你在部隊還好嗎?”
她生怕閨女也受了反噬。
莫錦悅掩了掩情緒,笑著道:“娘,我很好。家裡還好嗎?”
其實並不好,起碼沒有原先好。主要是小姑子小叔子折騰人,想著等開學了,他們走了,該好了。
陶越想說不好,看到莫文博搖頭,她止住了心裡的情緒:“家裡都好,隻是你弟弟這兩天有些感冒,你現在月份也大了,注意身子,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彆虧待了自己。”
想到莫文秀去部隊照顧錦華生孩子,又想到閨女到時候生產她都不能在身邊,又愧疚又心疼,倘若三姐夫沒發現婆婆抱錯孩子的真相,她還能讓姑姐幫著照看一下錦悅,那畢竟也是她養大的孩子,又是自己侄女,總不會忍心不管。
現在她張不了口,她不知道要是三姑姐知道這事,會如何。她隻知道,要是換成她,她肯定恨死了娘家人。
莫錦悅眼眶微紅,說道:“娘你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你們也要好好地,等我過年回來看你們。”
陶越吸吸鼻子:“好,娘等著你回來看我們。”
母女倆又說了幾句話,才掛了電話。
兩口子到了家裡,莫文博微微歎口氣:“這事先不要跟錦悅說了,她還懷著身子呢,這孩子本來就敏感,萬一再被這事刺激到了,那才是禍不單行。”
原先他們身為受害人,三姐和錦華屬於受益人,他們雖然生氣憤怒自己娘的偏袒,但自己是昂著頭看人的,在三姐一家麵前,他們是有底氣的。
可現在自家變成了受益人,三姐和錦華成了受害人,哪怕自己一家是無意識的占了三姐一家的便宜,那頭也昂不起來,心也是虛的,永遠都矮人半截。
既然鄭家人到了部隊,也沒跟錦悅說她和錦華抱錯的真相,他就自私一回,隱瞞了這事情。
或許也隱瞞不了多久,閨女多過一天輕鬆日子是一天吧。
他不想讓閨女覺得矮了錦華半截,畢竟那不是她的錯,都是自己娘的錯。
他閨女不該背負這些莫須有的罪過,更不該承受鄭家人的怒火和輕視。
掛了電話,莫錦悅皺皺眉,娘家沒發生什麼事,那姑父還有錦藍、錦良為何那樣對她?難道是鄭錦華說了什麼?想來是的。
她譏笑一聲,肯定是鄭錦華看她這段時間經常找姑姑說話,心裡不痛快了。
彆說她是姑姑養大的,打小喊姑姑一聲娘,就是她是姑姑侄女,她想找姑姑說話,想跟姑姑親近親近,誰也不能說什麼,鄭錦華憑什麼有意見?
想到姑父還有錦藍、錦良的冷漠,她有些失落,鄭錦華占儘了好處,卻還要讓她不痛快,她憑什麼還要忍著讓著她,她不僅要和姑姑親近,等到她生了孩子,還會喊姑姑幫著照顧她坐月子。她不信把她養大的姑姑,在她提議讓她照顧自己坐月子,不會來幫忙。
鄭錦華沒那麼多小心思,她有什麼話隻會說出來,不喜歡在背地裡算計人,她活的坦坦蕩蕩。
不喜歡莫錦悅就不搭理她,跟婆婆合不來就遠離婆婆。嘴上和氣背後捅刀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何況她要照看三個奶娃娃,還要坐月子,空了想想沈慎行任務完成的怎麼樣了,還要提點提點幾個大孩子,哪裡有時間操心彆人的破事情?
錦藍看著小外甥,心裡喜歡的不得了,看著鄭錦華說道:“四姐你可真厲害,生了雙胞胎又生三胞胎,懷兩次胎得了五個孩子,姐夫該高興壞了。”
“厲害啥?擔驚受怕的。這五個孩子好好養大,今後再不生了。”鄭錦華想到沈慎行聽到她懷了三胞胎時的語氣:“至於沈慎行,他高興不高興我不知道,反正他嚇得不輕。”
五個孩子,不少了。
錦藍笑著道:“姐夫看著那麼厲害,也會害怕?”
鄭錦華就笑了:“再厲害的人也有怕的時候,龍還有逆鱗呢!”
“倒也是!你和外甥們就是他的逆鱗。”錦藍也笑了,忽然想到外婆,試探的問道:“姐,你怎麼忽然改姓了?”
鄭錦華看她一眼,不經意的問道:“怎麼想起問我這個了,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錦藍聽了爹的囑咐,暫時不跟四姐說這事,她嘿嘿笑兩聲:“就是挺驚訝你忽然改姓了。”
鄭錦華可不信她的話,不過她也不急著追問,她想,現在該急的不是她,而是外婆和舅舅他們。
她現在穩坐釣魚台,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鄭國正雖然不讓孩子們把事情真相告訴他們四姐,等到飯後,孩子們午休的時候,他還是把這事跟自家媳婦說了。
莫文秀先是不信,鄭國正又說了小舅子家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她才信了。之後就默默不語,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她想到了小時候,她爹活著的時候,她和兩個姐姐還是過了好日子的。
自從爹過世後她娘就變了,一心隻想著弟弟。現在更是為了弟弟換了她的孩子,還說什麼是疼她的孩子,讓她的孩子過好日子才換的……
鄭國正見媳婦哭,安慰道:“老太太年齡也大了,活不了多長時間了,錦華現在好好的,咱也不能為了那惡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現在孩子們都大了,該是我們享福的時候了,不該生的氣就彆生了,老太太不喜歡我們,我們也不喜歡她好了。這事情我都不敢跟錦華說,也是怕她哭。”
鄭國正是老實人,老實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害我。但凡你要害我,那你就是我的仇人。
莫老太太現在在他心裡就是仇人,即便她是他的嶽母,惹到他了也不好使。
莫文秀噗嗤一下笑了:“你說的對,我早該看開了。”
接著她忽然拿出一個東西出來,遞給男人:“這個保運符是錦華給我的,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然為啥好端端的求了這個符,每個人給了一張。
鄭國正接過符一看,心裡也是一怔:“孩子無緣無故改姓,又求了保運符,摸不準她是真知道了這事情。”
說完他心裡滿是苦澀,是自己沒用,沒護好孩子。
莫文秀紅著眼,說道:“這孩子怎麼不跟我們說呢?”
鄭國正苦笑道:“不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誰又會相信這些事情是真的呢?錦華怕說了我們也不會信,反而不如不說,悄悄把姓改了,讓嶽母算計不到她。”
莫文秀說道:“等她睡醒了我問問她。”
鄭國正點點頭,“先試探一下。”
莫文秀點頭。
鄭國正接著又道:“咱也不知道錦華那福運到底是咋回事,這事也不適合鬨出去,萬一被有心人知道錦華有福運又被人利用了咋辦?在家裡我都交待了孩子們不能把這事說出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鄭國正不得不擔心這一點,他得保護好閨女,何況現在破四舊,都不許提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