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小區確實不錯，一來，住得近點，也方便互相照顧。
裴然有錢了，身邊的朋友隻要是努力肯乾的人，都過得不差，買房子不是問題。
許筱婷家的這頓飯吃得如預想中的舒心，唯一讓他意外的是，遇到了一個小男孩。
許筱婷小兒子的同學。
十一一歲的男孩，長得格外地秀氣，不過表情也是真冷淡，渾身上下寫著疏離一字。
但是又格外有禮貌。
裴然仿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許筱婷說了這個叫顧允森的孩子，半年前母親去世，另組家庭的父親也早就失去了聯係，親戚沒有一個人願意接手他，可能要被送去福利院。
小小年紀就知道自己給同學做家教賺錢。
裴然能懂許筱婷的好心，當年的她，也是同樣吃過沒有家人依仗的苦，看到這個孩子就想著幫一把。
他也沒說什麼，不過在那之後，他又在小區裡遇到過那個叫顧允森的小孩幾次。
每次對方都是板著小臉，看著格外地嚴肅。
越看著這孩子，裴然有時候越想，他小時候應該不會也是這個樣子的吧？
不不，應該不是，他小時候可比對方會偽裝多了，為了生活，他早早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
寄人籬下的日子雖然難熬，但總有到頭的時候。
忍一忍，也就忍過去了。
這小孩還是差了點。
這天，天下了大雨，深秋突然地降溫，讓人冷得禁不住發抖。
裴然車子進小區的時候，看到某個熟悉的小身影撐著把傘在雨裡徘徊。
好像也不是要去許筱婷家的樣子。
最大的可能就是無處可去，想來找許筱婷一家，但是到了門口又猶豫不敢上去。
裴然將車子又開了出來，靠了過去。
“上車，去哪裡，我送你。”
沒想到對方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會。
裴然心裡“嘿”了一聲，他這輩子還沒遇到過主動邀人上車，還被人拒絕的。
他將車一停，直接下車，攔到了對方麵前，在對方抬頭驚訝看他的時候，一把搶了對方了傘自己撐著，扛了人幾步扔進了車裡。
顧允森倒不害怕，他認得眼前的男人，相信許筱婷他們一家人，也相信被他們家人熱情招待的人不是壞人。
他也聽他的那位同學說過無數遍“裴伯伯”是一個多厲害、多好的人。
裴然回坐駕駛位，問：“去哪裡？”
顧允森不說話。
裴然也不等他，直接車子一個轉彎，再次回了小區。
大冷天的，他要回家加衣服。
下車的時候，顧允森拒絕配合，裴然也不多話，直接將人提上了樓。
這孩子不配合歸不配合，裴然提他的時候，也不叫喚不掙紮。
像是撿了一隻傲嬌的小貓崽子。
裴然輕笑。
顧允森在雨裡似乎走了不短的時間，衣服都濕了。
裴然看了一眼，就去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給對方。
“新的，沒穿過，你先換了，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你烘乾了再換回來。”
顧允森仍舊拒絕配合。
裴然與他對視半分鐘，敗下陣來：“行吧，行吧，對著空調吹吹，一會兒也乾了。”
這麼大的孩子了，他硬去扒人衣服，也顯得挺變態的，不合適。
裴然自顧去泡了杯咖啡，給小孩泡了杯奶，也就不管對方了。
一大一小在同一個空間裡，各乾各的……一個看書，一個發呆。
晚飯的點，裴然自己去廚房裡煮了兩碗麵。
天突然變冷了，他不怎麼想折騰。
端上桌的時候，顧允森看著光禿禿隻飄了點蔥花的麵條，實在是太清淡了。
“你是不是不會下廚？”住這個小區的人，應該也沒有窮的。
“嗯？”
“你家裡有雞蛋嗎？”
“有……吧？”他也不太確定。
小孩去了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下，還好冰箱裡有雞蛋，他拿了兩個，開了火，煎了三個荷包蛋，裴然兩個，他自己一個。
裴然挑了一下眉，說：“謝謝。”
小孩悶聲吃了一口麵，也說了一句：“謝謝。”
兩人默默吃完麵，洗碗的工作自有機器來做。
一大一小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一個看書，一個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顧允森站起來，走到裴然麵前。
他想說什麼，但是猶豫著，沒有開口。
裴然笑了一下，說：“我沒有結婚，沒有家人，你要不要當我的兒子，做我的家人？”
小孩一下子就抬起了頭，張大了嘴。
裴然想了一下說：“當然，你可以考慮一下，說不定我是個變態也有可能，養一個小孩就是為了乾壞事。”
顧允森的臉一下子就又恢複了他原來麵無表情的樣子，並戳破他。
“你長得很好看，不用這麼麻煩。”
他隻是年紀小，並不傻，眼前這個人要是想乾壞事，哪裡還需要這麼麻煩？
裴然嗬地笑了一聲：“天真……不過謝謝你的誇獎。”
……
領養的事情比想象中麻煩，最終還是由許筱婷夫妻倆出麵才辦下來的。
孩子很快就搬到了裴然的家裡。
多了一個孩子的生活，對於裴然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多的不同。
隻除了時間久了之後，多了一個偶爾會問為什麼的同居者。
“你才五十，就不用上班了嗎？”
“我都全國首富了，人生目標達到了，為什麼還要上班？”
“……你可以成為世界首富。”
“這麼偉大的夢想，不如送給你，年輕人，怎麼樣？”
……
“你都從來不問我問題嗎？我的生活、學習、朋友，將來長大了想要做什麼？你不怕我學壞嗎？”
“你想說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很樂意聽，說什麼都可以，但是我不想問，萬一你不想說，還要編謊話，太累了，至於你想成為什麼人，好人壞人，都隨你，因為那是你的人生，你需要自己選擇，也需要你自己負責。”
“那萬一我問你問題了，你不想回答怎麼辦？”
“那我會直接告訴你，我對你說‘不’的時候不會有壓力，更不會想著說謊去搪塞，而你不行，你心裡明白，不是嗎？”
……
“你退休後什麼事情也不做，你會無聊嗎？”
“並不，我有事情做，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嗯？”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已經自己要求改名叫裴允森的小孩，在某天晚上，被裴然帶著一起去飯後散步。
車子開到了這個城市陌生的一角，一大一小開始步行。
經過一家彩票店的時候，裴然隨手買了一張，塞進了口袋裡。
路邊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裴然進去後，買了杯飲料在窗口坐著，慢慢喝著。
裴允森一直看著，不知道他的爸爸這是要乾什麼。
直到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環衛工衣服的中年男人出現。
“走。”
裴然一拍裴允森的肩膀，徑直走了出去，小孩趕緊跟上。
“裴哥，這麼巧？”
“是啊，好巧，正好，謝謝你那天幫我的忙，這個送你。”
那張先前買的彩票遞到了對方手裡，“剛買的，沒幾塊錢，我一向運氣不錯，說不定能中獎。”
中年男人本來想要推脫的，但是一聽隻是一張彩票，就又把手收了回來。
一張彩票真的沒幾塊錢，眼前的人看著也不像是差這點錢的，也沒有人感謝彆人會特地來送張彩票，那也太奇怪，隻可能是隨手的好意。
“那就謝謝你了，要是中獎可就太好了。”
裴然擺了手，轉身要走，對著裴允森說：“和叔叔再見。”
裴允森看了一眼對方滿是風霜的臉，再看他爸一頭銀發，大晚上還要戴上帶點粉的眼鏡，和一身的花裡胡哨，他竟然還知道自己比人家年紀大？
“……叔叔再見。”
直到走遠。
裴允森一直憋著好奇。
裴然也不說，反正等時間久了，他就會知道了。
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