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陸父接了過來,拆著喜帖隨意一問,畢竟他自退出公司以後,除了親戚結婚基本上邀請也少了很多,可把這喜帖一展開,看著上麵的字樣,他也就怔住了。
“謹定於2018年5月24日,周四為林建平(先生)和盧思(女士)舉行結婚典禮備喜宴,於金龍大酒店敬請光臨。”
是盧思……她要結婚了?
陸行看著父母認真地說:“這是思思的結婚請柬,她和她媽媽都邀請您和媽媽出席。”
話音剛落,連剛剛沒關心的陸母都把筷子摔在了瓷盤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要知道盧思這一走就是五年,當年等著這緩一緩的他們等了整整五年都沒等到,在前兩天,就連原本信誓旦旦非得等盧思回來才要舉辦的宴席,陸父和陸母都先行舉辦和親朋好友們告知了女兒抱錯的事情。
可這些都來得太晚了,陸行知道他的爸媽到現在還沒有去找過盧思,他真不明白,麵子這東西到底有多重要,難道比自己的女兒要更重要嗎?
當然,要是他爸媽能懂這個道理,也不會搞得這樣。
陸母默默地撿起了筷子繼續吃著飯,沒人知道她現在有多麼的難以下咽,陸父歎著氣,他沒發覺,自己的歎氣聲一聲接著一聲。
一室沉默。
……
“媽,你不介意吧。”
“思思,你不介意吧?”
盧思和單靜秋兩人異口同聲,倒是相視一笑,剛剛糾結很久,還是把請柬給了陸行,她們倆同時擔心起了對方會不會因為這個介懷。
盧思看著媽媽,說出了心裡話:“媽媽,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想的,但是我總覺得好像不把他們邀請來有點不好,或許是我太任性?想讓他們看看我過得有多好……”她頭倚靠在媽媽身上,就像孩子般,“可又不知道,明明我以前很生氣的,又希望他們能來看看我嫁出去,我是不是好奇怪。”
“沒事的,他們是思思的親生爸爸媽媽啊,你看要是沒有他們,媽媽也遇不到思思那麼好的女兒,對不對?”單靜秋聲音溫柔,安慰著其實心底有點難過的女兒,她一點也不想讓女兒的婚禮有缺憾。
看著氣氛凝重,熟練掌握哄女兒技巧的她一秒切換:“不過我還是很介意。”
“怎麼了媽媽?”盧思有點憂心,對她來說媽媽才是最重要的,她可不想讓彆人影響到媽媽。
“我可以拒絕林建平出席你的婚禮嗎?”
話音剛落,盧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眼神半天不敢和媽媽對上。
單靜秋往女兒的死穴,腰上就是輕輕一掐,逗著她:“不是說媽媽更重要嗎?怎麼這個林建平就不可以不來了?”
這無理取鬨的樣子倒是讓盧思無力招架,隻能被逗著笑得厲害,忘了剛剛的糾結。
就該這樣,都快婚禮了,哪有新娘子想七想八的道理,計劃通表示非常滿意。
不過剛剛的單靜秋,可是悄悄地把心裡話藏在裡麵說了出來,什麼林建平這個把她寶貝女兒搶走的家夥,她恨不得偷偷翻牆去他家套麻袋打他一頓。
林建平是思思在國外讀書時的同學,當初可以說是追著思思天南海北到處跑,當初毫不知情的單靜秋甚至還給他送過餃子,畢竟這個心機男在確定盧思不是對他毫無感覺後便在思思住的那個公寓租了房子。
他們一直處在漫長的曖昧期,因為盧思的經曆,讓她對感情充滿不安,倒是給了這個男人一萬個考驗,可林建平明明是家境不錯的富二代,卻也沒有什麼桃色新聞,隻是默默地背起行囊便跟在盧思身邊做保鏢。
後來盧思回國,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林建平便也就著合作夥伴的名義一邊和盧思商量工作,一邊繼續認真追求。
五年如一日的追求,終於打動了盧思,她同意了林建平的求婚。
求婚那天是在單家的小樓外,那天晚上沒睡著的單靜秋到陽台吹吹風,看見下麵抱著自己女兒的混小子,拿起家裡剩餘的竹簽把人追出了小一千米外。
她這也才發現,這個曾經被她送過餃子,誠懇地對自己說,很看好盧思的設計,決心支持她一下,一本正經的這男人居然是條大尾巴狼,繞過做媽媽的所有防護,就這麼把女兒叼到了手。
雖然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是女兒要走了她還是很舍不得,隻能每天偷偷地為兩人的見麵製造點小障礙。比如說有事沒事突然襲擊給女兒送個飯啊,明知道有人在樓下故意伸著懶腰出去外麵唱歌啊……甚至還聯合了另外一個後天妹控,陸行同學的招數更是一招接著一招。
看著媽媽像個孩子和未婚夫鬥智鬥勇的盧思這段日子幾乎得被兩人笑死,可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是安心,進入婚姻的不安感反而在這些啼笑皆非間一掃而空。
當然這些毫不影響母親操辦婚禮,和林家父母把婚禮整得頭頭是道,兩個新人隻需要人出現就好,半點不用他倆操心。
所以明明有點恐婚的盧思就這麼度過了所有的畏懼,不知不覺到了成為新娘的這一天。
……
5月24日,婚禮現場。
天還沒亮,單家小樓裡的人便忙活了起來。
陸微從昨夜便來了,陸行則守在樓下,幾年間,盧思的關係倒和兩人好了許多,陸微反倒成了盧思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她就拋下孩子昨天便趕來為沒有經驗的單靜秋和盧思兩人壓陣。
曾經陸行小心翼翼地問過盧思,會不會介意,如果介意他來解決。
原本以為自己會耿耿於懷很久的盧思卻早已不把這些當做負擔,因為她有恃無恐,當擁有媽媽全心全意的愛之後,她慢慢也已經不去計較那些,更彆提在意了。
還在化著妝的盧思倒是毫無實感,被擺弄來擺弄去的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就要成為彆人的妻子了,身邊的人個個比她更緊張。
五月的天不算熱,大空調吹著可是陸微還是滿頭大汗,強迫症的她昨天開始就不斷進行著起床確認、躺下睡覺、東西肯定沒弄好、起床確認……反複的流程,已經結婚的她不能做伴娘,提早替在國內沒有朋友的盧思找好了人,衣服從尺碼到鞋子全是她一手敲定。
把禮服為盧思套好後,事先約定好的化妝師也到位了,認認真真地化妝了起來。
才六七點,就有人來了,不是彆人正是陸父和陸母,他們想了又想,還是很希望能看看盧思出嫁的場景,可他們早知道自己沒了送嫁的機會,但作為父母,總想在這時出現一下,小心地問了問單靜秋的意見,得到同意後便上了樓。
盧思已經上好妝了,甚少化妝的她盤起發,帶著金飾,紅唇紅衣,看起來很是美麗,看到陸父和陸母來的陸微給他們問了好,帶著伴娘先出了門,給他們留了些空間。
“爸媽,你們來啦。”盧思先問了出口。
看著這孩子現在美麗成熟的樣子,兩個沒有為這孩子付出過的父母心一陣一陣地抽疼。
“我們來啦。”陸父帶著哽咽應了聲,想了五年了,傻子也想明白了,隻是做父母的那見鬼的麵子讓他們都覺得和自己的孩子低頭是什麼天大的錯事。
陸母從包裡掏出被包得完好的金飾,她知道給那些錢單靜秋和盧思不會要,可做人媽媽的總想給孩子些什麼:“這些……不是什麼貴重的,就讓媽給你掛上好嗎?”她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
盧思隻是微微低頭,露出後頸線條,讓陸母把這金飾掛到了脖子上。
“謝謝媽,這些很好看。”她笑著,笑容中沒有半點陰霾,儘是坦然。
陸母哭得決堤,陸父摟著她不住安慰:“彆哭了老婆,這是孩子的好日子,知道嗎?”
陸母含著淚點頭,眼淚在眼眶打轉,停了好一會,看著這孩子,終於是說出了口:“孩子,媽媽和爸爸欠你一句對不起……”
“事到如今,爸媽都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人生哪有後悔藥吃?”陸父聲音帶著苦澀,“爸爸和媽媽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看看你,希望以後你會幸福……”
他和陸母早就千萬遍輾轉反側,沉思糾結,終於是決心把這句遲到了的道歉說出口,但今天他們不想綁架孩子原諒他們,隻想祝福這孩子以後前路順利,再無困苦。
話剛說完,陸父便拉著陸母往外就走,今天的主場是屬於單靜秋的,他們沒得這樣做人的,要去宴席上等待。
剛一轉身,他們便聽到後麵傳來的女聲:“爸媽,謝謝你們,我會過得好的。”
回頭看著笑顏如花的孩子,終於是應了聲誒,然後轉身離開,做爸媽的,對不起孩子,能做的也許也隻有這個了。
送走了離開的陸家夫婦,整棟樓又陷入了焦灼之中,越是緊張時間過得越快。
九點,迎親車隊便到了。
林建平激動得臉已經紅了,但在看到了大舅哥和丈母娘的那瞬間,什麼緊張都平了。
畢竟這段日子來,他已經接受了兩人惡狠狠的考驗,現在看到兩個人就下意識的不敢說話,可今天兩個人誰都沒有為難他,隻是目送著看他帶著伴郎去找盧思。
經過一番塞紅包大亂鬥,林建平終於站在了盧思的麵前。
今天的盧思可真美啊,看著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她,他已經隻會傻笑了。
從五年前,在巴黎遇到這個女孩,他便開始了漫長的追求路,他知道思思有點敏感、容易不安、看起來堅強,可但凡熟悉之後,便會變得依賴人又愛撒嬌。
她的心很軟,所以在她展開心扉後一定要好好珍惜,否則會讓她受傷……
她喜歡吃東西,可又不喜歡變胖,喜歡賺錢,可又不喜歡花錢,有好多好多的小習慣和小毛病,但在林建平心裡,正是這些全都畫出了一個名為盧思的女孩。
盧思看著林建平站在自己身前傻乎乎隻會傻笑的樣子也忍不住跟著笑了,這家夥,前幾天對過多少次流程了,怎麼還不記得,她小聲地提示了他:“該下跪啦!”沒敢被周邊的人聽到,生怕被錄像機拍進去。
林建平聽妻子一說,二話沒說雙膝下跪,直到聽到旁邊的哄然大笑才意識到妻子示意自己的是之前對過的求婚流程,趕快換成單膝下跪的他現在一點丟臉的感覺都沒有,隻是繼續樂嗬著,嘴角都快掛到耳朵上。
盧思快被這笨蛋氣壞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錘了下對方的肩膀,手剛丟過去卻被對方緊緊地抓在手裡。
林建平幾乎以為自己呼吸不過來了,緊緊盯著妻子,抓著他的手,不知不覺眼淚就掉出來了,他哽咽著說道:“昨天晚上,我把稿子拿出來背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今天看到你,想說彆的。”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跟自己說,這個女孩好像在發光,看到你我片刻都看不進去彆人,我追你追得這麼努力,花了好久你都不願意對我多笑笑,可是我就這麼每天安慰自己,如果你喜歡的人那麼容易喜歡你,世界上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人就不會這麼少。”
“你是我認定了要用我所有的能力去保護的人,真開心,今天抓著手的人是你。”
“我嘴笨不會說話,可是我相信我說的每一句你都懂。”
他輕輕地扣住盧思的脖頸,輕輕地吻了下她的唇,頭倚著她的頭,輕輕地說:“老婆,我真的好愛你。”
一片沸騰,看著盧思幸福的落淚,單靜秋心裡很是滿足,但也像是這兩對夫妻一樣,隻是笑著,她趕忙示意著讓陸行把思思背下去,她之前就和思思說了,雖然有哭嫁的傳統,但可就象征著掉點眼淚就算了,她可舍不得女兒掉眼淚,而且以後天天可以回來的。
可沒想,看著女兒被陸行背出家門,她倒是第一個哭得不成樣子的,旁邊的陸微無奈地安慰著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聲稱自己今天一滴眼淚都不會掉的媽媽,就差拍照發給盧思一起欣賞下口是心非的母親了。
……
單靜秋很快收拾了好,他們這婚宴吃的是中午,她中午可還有個安排。
焦急地在酒店裡轉著圈,單靜秋總算等到了女兒,她的任務是送女兒走上紅毯,把她送到新郎身邊,這也是盧思安排好的,雖然彆人都是父親,但她很堅持,一定要讓單靜秋來。
甚至還安排著單靜秋說了一段話,這讓單靜秋前幾天為了稿子天天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摸著女兒的手,化妝師還在給她補著妝,單靜秋心裡的不舍一層堆一層,她也不明白,明明住在一個城市,甚至她還買了同個小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這麼難受。
剛感覺休息沒一會,婚慶的工作人員便跑了過來,喊了小花童跟在後麵拉著婚紗長長的裙擺,讓盧思把手搭在單靜秋手上走上紅毯。
單靜秋帶著女兒往紅毯那頭走,每走一步,眼淚就在眼眶裡打個圈,明明知道耳邊還放著bgm,卻根本覺得好像聾了一樣,什麼也聽不進去,這條分明不長的路,卻似乎走了很久、又像一下就到了,要知道她有多舍不得把孩子的手交給林建平,哪怕知道對方應該是那個會對盧思好的人。
“新娘的母親有什麼話要交代新郎新娘的嗎?”司儀聲音激昂。
單靜秋總算明白早上的林建平了,準備了再多現在終究是滿腦子空,她接過話筒卻不知為何話就像流水般從口而出。
“我要先對思思說,今天,你成為了建平的妻子,未來你還會成為一個母親,你在我這永遠是我的寶貝女兒,可是在彆人那,當你身份不同,你也要做出你的改變,生活是靠你們過的,但媽媽相信,你有一顆真誠的心,它會讓你無所畏懼,我也相信我的女兒是個會愛人,也值得被愛的女人。”
“建平,在今天,我就把思思交給你了,她在家裡,她是個永遠乖巧的女兒,當她成為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我希望你給她的愛永遠依舊,你尊重她、愛護她、保護她,作為丈夫的你,我希望你能讓我的孩子永遠開心、快樂。”
“我的話有很多,你們今天才是主角,我把我最寶貝的女兒交給你,希望你能像我一樣愛她,把她當做心裡的寶。”
“祝你們幸福,永遠。”
含著淚說完話的單靜秋往後退下,坐到了主桌上空留的位置上,旁邊陸父、陸母也已經上席,每個人眼眶都是紅的,此刻已經沒有隔閡,隻有對孩子的無儘祝福。
林建平小心翼翼地為盧思帶上了戒指,兩人相擁,在飄蕩的金雨中親吻彼此。
幸福便從此刻開始,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