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天要下雨,女兒不嫁!(六)(1 / 2)

三角村也不過就這麼一畝三分地, 但凡有什麼事情也就像是一陣風一樣刮過,很快上上下下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甚至如數家珍般地給你好好念叨念叨這來龍去脈。

近些日子以來,驕陽似火, 天也熱,如果不是許振興天天要大食堂裡弄點白水,擺在上工的地方旁給眾人取用, 這些下工又大部分是老把式, 沒準都能因為熱浪倒下一波人。

像是這樣熱得人渾身是汗又粘膩的天,眾人均是偷著摸魚, 當然這摸魚也是這麼些年練下來的技巧, 如何看起來熱火朝天,實則卻是能不乾就不乾,也是一門大學問,尤其是餘光都個個得鎖在許振興那,否則這被發現了, 許振興一火了, 工分這麼一扣, 一天的出工就白瞎了。

好在村裡人也都挺淳樸, 這偷懶也都不偷得過分,隻不過是這天熱得人都要焉了, 哪能像天好的時候一樣渾身是力呢?所以許振興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和眾人達成了默契。

在這股心照不宣的偷懶風潮裡頭,有些“異常”的舉動便分外顯得引人注目了。

劉父和劉母和身邊的人顯然不是一個速度, 頂著大太陽,滿頭是汗地休息都不休息,把自己的工緊趕慢趕地做完,在眾人以為他們要休息時,竟然頭也不回地跑到了曾榮之的地塊去,話都不多說,便埋頭又是一陣苦乾,絲毫不叫苦叫累的樣子要眾人心裡好一番猜測。

村子裡頭有碎嘴婆子特彆好奇,打了碗白水便偷摸地湊了過去,擠眉弄眼地便問劉父、劉母:“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怎麼還幫曾知青乾起了活?要是給隊長看到了,他不定得生氣呢!”

可這婆子沒想到,劉父和劉母才剛抹著汗,還沒抬頭,反倒是曾榮之搶在了前頭,先答了出來:“阿婆,我和劉叔、劉嬸已經說好了,等這段忙過了,我們籌備籌備,我和佳佳就擺酒!他們知道我身子弱,這兩天就特地來幫襯幫襯、省得我乾不了活!”旁邊的劉父和劉母聽了自家未來女婿這麼一說,自是點頭如搗蒜,絲毫不把身邊村民們震驚的小眼神看到眼裡頭。

曾榮之從這先穩定軍心到恨不得明日就成婚啊,這還是來源於這股熱天氣做的成人之“美”。

曾榮之近來天天在教室裡頭,可以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所以說剛從學校裡出來,跑來這上工,他便被頭上焦灼的太陽、腳下地麵蒸騰而起的熱氣給弄得頭暈腦脹,更彆說還要乾活了,再加上這沒點乾活經驗,折騰了大半天都不能完成一半的樣子,當即便知道,這門婚事他是非要不可了,若是再這麼乾下去,他隻怕還沒有撐到高考,就一命嗚呼了!

命重要,還是選老婆重要?這問題根本沒必要選!如果和他說今天晚上就成婚,以後都不用乾活,沒準曾榮之都能馬上同意,二話不說!

周圍聽到的村民們一邊震驚著一邊動作很快,這一個接連一個地就這麼把消息往外頭傳,才沒幾分鐘的功夫,就傳播到了林家上工的那地塊,讓林大勇原本正在做活的手都頓了頓。

林大勇正在幫著老會計上工,雖然老會計平時因為記賬、分東西這些另外有記些工分,但還是得出工,林大勇這一回來哪裡舍得年紀已經有些大的大伯在那見天上工,以前還擔心自己那繼母來鬨,現在戶口都遷了,他倒是沒有什麼煩惱,直接把大伯娘、大伯壓在家裡,要玉芝看著就出來,然後虎虎生風地乾起了活計,當然另一方麵還有個原因,就是他聽說了知青要下地的事情,林大勇也怕外頭傳一些風言風語,倒是傷了堂妹的心,乾脆要他們一家三口都不出來,省得鬨心。

當然,今天乾活的時光他可彆提多美了,就單用餘光一瞥,就能遠遠地看見那曾榮之一拿農具就吃痛的神情,原本最不喜歡恃強淩弱的他,都忍不住有了點快意,感覺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還沒多久,這劉父、劉母的殺到,村民們的八卦,讓林大勇終於是臉色差了起來。

前頭他還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偏頗,這曾榮之沒準真和彆人沒牽扯,雖然偷偷打了對方一頓,但沒露臉有個重要原因就是擔心玉芝心裡還惦記,可此時這麼一看,得,什麼也不用說,這不明擺著曾榮之兩邊都撩嗎!想到到時聽到這消息玉芝的心情,林大勇就有些心疼堂妹,乾活的力氣又多了好些,鋤頭都舞得飛快。

隻是他越是生氣,越覺得遠處正叉腰站在那喘氣的曾榮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恨不得再套對方一次。

曾榮之感覺後背一涼,汗毛豎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左看右看沒看到什麼動靜,又繼續吆喝著感謝劉父、劉母的幫忙,就這麼眼看著活計做了大半。

等到活結束了,三人還能你儂我儂地說著話走出好遠,好像現在就是一家人似的。

所以當這劉一蘭不顧父母的阻攔,從家裡奪門而出時,才遇到沒兩個鄉親,他們便個個拱手向她問好,調笑地祝福她和曾榮之百年好合、和和美美,讓她這張臉氣得神色都扭曲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輩子明明她都和父母再三強調了她多中意林大勇,怎麼父母還是硬要把她配給曾榮之呢?是,她也承認,大勇家裡條件不算好,但是他出息又深情、對妻子還好,上輩子聽說林大勇是後來還做了大官呢!而曾榮之呢?這男人哪有個什麼用處!

可這話她哪能和爹媽直說,隻怕她這句什麼林大勇以後是大官剛脫口而出,就要被爹媽給押著去找跳大神的了!

她跑得很快,徑直地往曾榮之那就跑,她今天的目標就是要和曾榮之分說清楚,她搞不定自己爸媽還搞不定曾榮之嗎?可這麼埋頭跑,生怕又被村裡哪個碎嘴婆子攔住的她一下撞入了一個人的懷裡,那人身子骨很硬,倒是讓她這個撞人的好一陣頭痛,直接退了好幾步。

劉一蘭揉著腦袋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黝黑的臉,下意識退了一步,心神一定,一下認出那人正是在上輩子後頭幾十年沒見過的林大勇!她心裡一陣激動,往林大勇手上就是一抓,嘴上直喊:“大勇!”

剛剛做了點“好人好事”的林大勇嚇得一退,直接拉著劉一蘭踉蹌了兩步,差點沒摔倒,仔細一看他倒是認出了這人是誰,雖說離開村子有點時間,不過每次回家遇到上工、殺豬什麼的,還是能見到全村人的,劉一蘭和之前記憶中的沒有大差彆,也挺好認,但是他此時說得不太客氣,掃開了對方的手,一下錯開距離便問:“劉一蘭同誌,你有什麼事情?”

他和劉一蘭從前也沒什麼來往,這頭一回見麵劉一蘭就恨不得往他身上撲的樣子倒要他一陣莫名其妙,而且這有了玉芝的事情,他下意識地就想和所有同曾榮之有關係的人保持距離。

劉一蘭剛要寒暄可話卻卡在喉嚨裡,她忘了這輩子的林大勇可還和她談不上關係呢!她這麼跑來一親近,肯定嚇壞對方了,她趕忙微微低著頭,撐出點害羞模樣,同林大勇便說:“大勇哥,我是一蘭呀!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嗯,我知道,我回來幾天了。”林大勇才不管對方口氣熱不熱乎,他應得挺冷,忽地想起來剛剛被他下了好一頓黑手的曾榮之,又補充到:“對了,聽說你和咱們村裡的曾知青結了親,沒多久便要成婚了!我還沒和你道賀一下呢!”

“我和他沒關係!”劉一蘭當即有些歇斯底裡地喊了聲,激動得厲害,誰誤解也不能讓林大勇誤解啊。

林大勇隻是這麼瞅著劉一蘭激動的樣子,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也沒有多說,隻是尷尬地又退了兩步,直接轉身便走,不管後麵的劉一蘭喊著叫著,他心底有些匪夷所思,感覺這才一段時間沒見的劉一蘭怎麼突然變了個人,變得好像有些瘋,難道這曾知青就是喜歡這樣的,才沒中意林玉芝?這麼想著他又突然覺得剛剛那套修理手段有些過分了!

正平躺在知青點唉聲歎氣地曾榮之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這噴嚏一打出來,倒是要他身體好一陣痛,不過他咬牙挺住,不敢大叫出聲,這被人打了原本是該告,尤其是他還被打了兩次,隻是這幾日來也乾了些心虛事情,就怕知青們互相告,到時候被拉下馬。

“曾榮之!”劉一蘭一把地推開關著的房門,徑直闖了進來,可這一進來,她看到曾榮之大白天的不乾活,竟然躺著,又想起剛剛婆婆媽媽們說的她爹媽幫對方乾活的事情,就氣不打一處來,叉著腰便罵:“我有說想要和你成嗎!你憑什麼要我爹媽幫你乾活!又憑什麼和彆人說我們馬上要擺酒了!”

曾榮之不是個笨人,就這麼一聽,他心裡突然有了底,知道恐怕這是來了一出“歪打正著”,這劉一蘭現在心裡還真討厭起了他!隻不過這些劉父、劉母沒想明白,倒是直接來和他談了心事,如果說是在乾活之前曾榮之聽到這事情,沒準還因為怕惹事就答應取消了,可這乾了會活,他便明白了,這他是沒有乾活的本事,若是不能好好地把著劉一蘭,恐怕這事全完!

所以哪怕他此時知道劉一蘭火冒三丈,也強撐著坐了起來,嘴上說得挺溫柔:“一蘭,這可能你現在已經不太中意我了,可是你在我的心裡,一直都是村裡頭最好的那個!我知道,你肯定是因為我之前拒絕你氣上我了,都是我的錯,你現在生氣、罵我、打我,我都不怪你!”

劉一蘭被曾榮之這顛倒黑白的胡話氣了個不行,她隻是當即豎眉便喊:“你胡說!你分明是喜歡佳佳的!”

曾榮之的眼神裡全寫著神情,看著劉一蘭便是一動不動地:“一蘭!你這是誤會我了!我怎麼會喜歡許佳佳同誌呢?她隻不過是來找我問幾道題目,你要相信我,我隻喜歡你一個人!”

劉一蘭被對方的無恥氣得發抖,曾榮之能看出來劉一蘭的憤怒,知道這姑娘和之前幾個不太一樣,不好糊弄,倒是忽然笑得有狡詐了起來,就像是隻陰險的狐狸總算把自己的尾巴徹底露了出來,他這下沒有半點掩飾,衝著劉一蘭直接便說:“當然,如果你們家隻是糊弄我一個外頭來的知青沒本事,想要騙婚的話,我也沒有辦法,那到時候我隻能往上頭一告狀、多寫點檢舉信,隻是最後會怎麼樣我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這無恥之極的話聽得劉一蘭感覺天旋地轉,在這年頭雖說那特殊的風氣已經快要過去,可這知青問題終究還有些敏感,等等扯上了說都說不清,雖說三角村裡管得不嚴,但外頭對於這“作風”到現在還抓得挺厲害,這事情彆人不知道,劉一蘭這後頭敢偷著卷錢坐火車就跑的,還會不知道嗎?

她現在隻得低著頭,咬牙切齒地衝那王八便說:“曾榮之,這村裡頭比我家好的姑娘可不少!我們不管是家裡條件、還是我的條件都比不上彆人,難道你就非要和我一起不成!像是什麼許佳佳,你前頭不是老和她眉來眼去的,她不是挺好的嗎!”

即使到了此刻,她依舊覺得許佳佳才是應該站在這裡受罪的那人,恨不得把對方推進這個火坑恢複原位,在她自己想來,她根本就是替許佳佳擋了這災!

曾榮之絲毫沒有動搖,畢竟比起劉一蘭,昨個兒單靜秋的威脅更有力,他此時在外人眼裡可是被認準了的劉一蘭未婚夫,先天占據了優勢地位的他才不動搖,他依舊是笑著:“一蘭你可千萬彆誤會,怎麼老就把我和許佳佳扯在一起呢!我的心裡呀,隻有你一個……”

這重活了一輩子,怎麼會成了這樣呢?劉一蘭閉緊了眼,拳頭緊緊地握著,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在哪裡出了叉子,她腳步輕浮地往家裡走,還沒到家就看到父母已經站在門外焦急地眺望著,一見到她來就急急忙忙地拉著她往屋子裡去,生怕她剛剛哪兒想不開。

她此刻心裡真是又恨又酸,恨父母們不肯好好聽她的話,倒要她和曾榮之扯上關係,可又酸澀地覺得這父母兩輩子都為了她好,反倒是兩輩子的她都覺得他們是“好心做壞事”!

被父母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著,劉一蘭忽地眼睛有點酸,鼻頭都紅了,她哪怕重活了一輩子,怎麼就這麼不能順她的心呢?隻是和父母不親近,不代表她就想害得父母們被曾榮之拉著一起告,到時候可不能簡單了事!

她看向劉父、劉母好半天才低下了頭,隻說著些沒事的話,可心裡那股無名之火卻越燒越旺,這曾榮之,她還就和對方杠上了!大勇哥那邊她倒是不急於一時,可以慢慢謀劃!以她對林大勇的了解,對方根本不可能對彆人的妻子起心思,就連當年的許佳佳,和曾榮之感情水到渠成後,林大勇都沒有再騷擾過對方,隻有等她把這關係掰扯清楚,才能解決問題!

她心底下了狠!

……

這年冬天的三角村不是很冷,有的知青自下鄉到現在已經好些年,和家裡也遠了聯係,沒有什麼資助、也沒有在村裡另外成家的他們,身上甚至連件新點的厚衣服都沒有,此刻眼看著天氣似乎沒那麼糟糕,他們總算放下了心,起碼不會影響到考試狀態。

而這次要送他們到縣城裡考試的人正是單靜秋和許振興,村裡除了知青,隻有一個人報了這次高考,就是許佳佳,所以單靜秋便也跟了上來。

許佳佳穿著暖和,頭上的頭發早就被媽媽收拾得整齊,身上背著個單靜秋簡單縫製的小布包,裡頭剛好夠放下準考證並文具、參考書,尤其是準考證,自領回來到現在,許佳佳幾乎恨不得把自己和準考證縫在一起,上頭有著張她的黑白照片,兩個馬尾辮還是拍照那天媽媽特地親手給她梳好了的,看起來很是嬌俏,而上頭藍色的“許佳佳”三個字,放在準考證的上,顯得分外的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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