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明從來沒有想過, 她的一覺醒來,世界便會全都變了, 才剛剛睡醒的她,直接被婆婆揪著頭發扯到了外頭, 她沒反應過來,隻是傻了眼般地看著四周,客廳裡已經站滿了人, 丈夫家裡的親戚儘數來到, 吳媽媽和吳小妹坐在主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笑, 隻罵她做“蕩婦”。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手機被直接砸到了臉上,沒反應過來的她隻是這麼愣愣地拿起手機,卻在看到手機裡的信息時眉頭越皺越緊,心越來越慌,她明明和上司什麼關係都沒有, 可她不明白, 這些聊天記錄, 這些信誓旦旦是怎麼來的, 她隻當是婆婆、丈夫家人都誤解了她,試著解釋, 可卻怎麼解釋都無人肯聽,她倉惶地左顧右盼,卻被殘酷地趕出了家門。
“周明明穿著睡衣, 被吳小妹用力推出了家門,她狠狠地摔到了門前的地上,白著臉捂住了肚子,然後被砸到臉上的便是不知何時被人胡亂打包好的行李,就連拉鏈也不能好好拉好,甚至有些內衣露出了邊,不知何時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了門口,對著她指指點點,光明正大地說些她平時隻知道加班卻不著家的偷情事跡,甚至是曾經托她幫忙了好幾回的鄰居,也不例外。”
“她難堪的用衣物遮擋住前身,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扒乾淨了一樣,她乞求地看著丈夫,雖然那篇文章是丈夫發的,她依舊堅信,一定是對方誤解了,她希望能和對方好好地澄清,卻不想迎來的卻是一個憤怒的滾字,那曾經被稱為她的夫家的房子大門,向她徹徹底底地關閉,再也沒有打開過,她狼狽地拖著那一大袋子東西往外走,隻覺得腳步越來越沉,似乎無處可去。”
周明明有個特殊的家,她的家人,有且隻有媽媽一個,這便要說到,原身身上發生的,延續到了女兒身上的那一場悲劇。
……
原身和丈夫兩人都是國家公務人員,雖然沒什麼背景,不過勝在穩定,辛辛苦苦工作幾十年也有些積蓄,還在許多年前,便在單位分的房子中出錢購置了一套,總算擁有了自己的窩,而他們的獨女周明明,更是兩夫妻的寶貝,從小懂事、聽話,對待父母孝順,肯吃苦,在鄰裡之間,也是數一數二的那一個。
原本這一家,應該像是周邊許多雙職工家庭一樣穩定,孩子順順利利的長大,憑借養老無憂的父母和家裡的些許存款,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兩人成婚後生個孩子,過上平凡但卻毫無波瀾的一生。
可這一切平淡的幸福卻在周明明高一那年發生了轉折。
為了慶祝寶貝女兒考上重點高中,在周明明高一那年,便由著周父做主,一家自駕遊到b城旁邊的小鎮玩耍,三天的假期這一家子玩得很是儘興,可他們從未想過,這一場出行,引發的是無法挽回的結局。
返程的路上,周家遇到了國道上十年來最大的連環車禍,一輛超載的大型貨車在高速上失控,飛速前行後直接將前麵的四輛小車儘數壓扁,一直到撞到路邊的欄杆上時才堪堪刹住了車,而後頭更是直接追尾了一排,甚至有幾輛車的車頭直接徹底凹陷,燃燒了起來。
而周父駕駛的小車,正是這一連串車輛中的一輛。
在周明明的記憶中,那天的返程路上,一家三口歡聲笑語,媽媽和她一起坐在後座,而爸爸則坐在駕駛位上駕駛,時不時地還調笑般地說些什麼等周明明回家,要她寫一百篇遊記的玩笑話。而她的記憶,就在父親的那一聲驚呼和那一聲巨響中戛然而止。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灰頭土臉的她已經被送上了救護車,她緊緊地抓住了旁邊救護人員的手,試圖從對方口中問出些父母的消息,可卻被死死瞞住,等到她處理好傷口被確認沒有問題後,終於才被告知了一切情況。
她的爸爸,在車禍時當場死亡,她的媽媽,則在車禍當時,緊緊地護住她,受到前頭壓扁的車頭衝擊,損害了雙腿,在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推入手術室搶救,一家三口,完完整整的出去,隻有她完完整整的回來。
那段時間,對於周明明來說,是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她在學校裡頭請了長假,天天在醫院裡頭照顧媽媽,隻希望媽媽能儘快好轉,也許是她的乞求被上天聆聽,她的媽媽在icu裡頭反反複複地掙紮了一個多月終於醒來。
可醒來的原身,卻陷入了巨大的崩潰之中,由於車禍中損害過重,原身的腿已經失去了功能,被醫生宣判終生不良於行,隻能依靠輪椅移動,如果說沒了腿,她可以告訴自己無所謂,可沒了這麼多年來互相扶持的丈夫,原身再也支撐不住。
身體、精神上的損害還不是這家人遭受的唯一打擊,就連金錢上,他們也損失慘重。
單單為了原身在icu期間的治療費用和周父的喪葬費用,周家微薄的財產已經花了個乾乾淨淨,不剩下什麼,唯一還在的財產便是周家當年置辦的那套房。
更倒黴的是,當時引發連環車禍的司機,是個普普通通的窮貨車司機,早在事故當時便已經喪生,而牽連進事故的死者多達十人、傷者高達二十,更是無處可賠,一切費用,隻能各家各自承擔。
麵對暗無天日的人生,原身恨不得撒手人寰,可看著拚了命安慰自己,就像是個永動機永遠在努力著的女兒,原身終於慢慢地振作了起來,她告訴自己,為了女兒,她要努力地,活下去。
沒了腿,她還有手,原身開始學著用輪椅上上下下,開始學著隔著輪椅乾起家務,開始學著從外頭接點手工活回家做補貼家用……她使儘了渾身努力,隻為了讓女兒看到,她還在。
一向要麵子的原身,還跑到單位裡賣起了慘,從單位裡要了點丈夫的撫恤金,逼著原本休學在家,照顧媽媽的女兒繼續去上學,從此關起門來過著日子,幾乎沒有再出去過。
周明明寬慰著自己,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光已經過去,她隻知道,她得比任何人都更努力,她脆弱的家庭已經不容任何一點打擊,於是她便加倍地努力上學,認真上進,憑借自己的意誌力,生生地趕上了缺課一年的差距。
而在不多的休息時間裡,她依舊沒有“放過”自己,明明學習已經足夠辛苦,她還是時常跑到外頭去兼職,賺些零花來補貼家用,熟悉的店鋪老板知道她家裡困難,總也會給她的時薪加上一塊、兩塊,倒是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時間,比想象中的慢,也比想象中的快,一年過去又是一年。
很快,周明明的高中生活便告一段落,高考的她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可對於她來說,學校和專業的選擇向來很是受限,首先,她是一定不會離開b城的,她不敢想,如果她不在家媽媽要如何,因此所有b城之外的大學都被她儘數放棄考慮,而專業,則要優先選擇好就業的,她不需要理想,也沒有理想,她隻希望她學的一切能學以致用,儘快為這個風雨飄零的家提供點幫助。
在她的人生中,遇到的好人並不少,她打工時對她深表同情的店鋪老板丈夫自己開了家設計公司,也算是業內翹楚,對方知道周明明的勤學苦乾,便給了這孩子一個機會。
他允諾,隻要周明明有空,他的公司永遠為她開放,無論是帶薪實習,還是畢業工作,隻要她的表現夠得上格,一定優先納入考慮範圍。
周明明深知道她自己有多“功利”,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她毫不猶豫,直接選擇了b城大學的建築設計專業,曾經對未來的所有期盼早就在那場車禍裡化為虛有,她隻想要賺錢、隻想要養家。
當然,她也不是那種踐踏、辜負他人心意的人,隻要對她一分好,她便會百分、千分的努力回報,試圖給對方更多的好,四年的學習中,周明明可以說是將自己的所有精力都壓榨了出去,隻希望能用努力回報關照她的好心人們。
周明明剛畢業,便進入了當年店鋪老板丈夫開的異星建築公司,公司比她想象的規模要大得多,內部員工數目甚多,競爭壓力很大,不過周明明有著四年的實習經驗,和一身不怕苦不怕累的勁頭,在短短的幾年後,便成為了異星公司裡赫赫有名的拚命三娘,以唯一一個女性的身份,進入了設計部的管理層,取得了眾人的信服。
幾年來的扣扣索索,和女兒事業、薪水的不斷發展,要原身總算為孩子攢下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而此時,原身總算敢對女兒提出希望她能早日成家的請求,在原身看來,她這個當媽的這麼些年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拖累,給了女兒無數的負擔,她希望這孩子早日成家,好好地考慮自己的人生,不再為了她這個沒用的媽而活。
事實上,由於自己家的種種情況,周明明是一度想過要單身到底的,在感情上畏手畏腳的她,甚至一度打算單身到底,可原身怎麼會舍得?在媽媽的要求下,周明明也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她的觸角,開始期盼著新的人生,開始期盼著一個進入她生命的人出現。
隻是這兩母女,都不知道,這個忽如其來的男人,會給這個原本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庭,多麼可怕的打擊。
原身這麼些年來一直呆在家裡頭,幾乎沒有和外頭多做走動,不過當年的幾個同事,逢年過節還是會上門問好關心,還算多少有點人脈聯係,為了女兒,她再度腆著臉拜托同事介紹對象,而剛進入單位沒幾年的吳浩海,便這麼入了原身的眼。
這得要先說說吳浩海的情況,吳浩海是土生土長的b城人,雖然不算太高,不過長得還算端正,本科畢業便考入了單位,是個正式編製,在單位裡頭一向表現良好,溫文儒雅,在長輩眼裡頭,算是個好男人。
而他的家裡頭隻有母親和妹妹兩個,父母在他小時候便已經離婚,不過離婚時父親留下了不少的財產,其中還包含著一套複式套房,因此雖然家裡很長一段時間內隻有母親的收入,可一家三口的生活還算寬綽無憂,家境在同齡人中也是佼佼者,平日裡他出手大方,從不和人在金錢上多做計較。
除去父母離異和並非獨生兩個扣分點,吳浩海可以說是婚戀市場中的績優股,按照吳媽媽的說法,若不是當年吳浩海單位的同事介紹,周明明還根本不會進他們家的相親候選名單呢!
隻是命運就是這麼恰恰好,吳浩海的眼光很高,之前媽媽給他介紹的好些女生他都嫌棄人家長得不行,不管對方條件有多優越,在他那裡便一概是不通過,正當他對相親有些厭倦,推拒了媽媽繼續介紹對象時,卻被同事介紹的周明明一下迷了心神。
周明明長得好看,又總是愛笑,正是吳浩海最喜歡的類型,他一下相中了周明明,托了同事幫忙安排相親,背著吳媽媽偷偷摸摸地和周明明相了親,在確定了對方是自己想要的人後,才回過頭去和家裡頭玩起了十年抗戰,試圖說服媽媽。
吳媽媽自是不肯同意,在她看來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地方都好,想找個房子一堆的姑娘都不是難事,這周明明分明條件不好,沒什麼錢財,還沒有穩定工作,甚至媽媽還是個殘廢,怎麼看怎麼不行!
而且在當時,還有另外個吳小妹的閨蜜,同樣考入單位的呂曉梅在旁邊對吳浩海虎視眈眈,感覺選擇權在自己手中的吳媽媽自是不願意降低眼光。
她能怎麼辦,她希望兒子找個門當戶對,配得上他的,可兒子卻隻看臉,一下被狐狸精迷了心神,她甚至在心裡暗暗地給周明明取了個什麼妲己的名號,時不時地還得給兒子吹吹風,說明對方的差勁之處,可全都沒有用,吳浩海的堅持,終於是讓吳媽媽妥了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