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的風雨,比他想象中險惡得多。
得儘快解決殺良冒功案,救回父親,而後得到燕王的重用,以穩固自己的地位。
思及此,韓皎安撫母親幾句,便又投入兵部賬目之中。
這件宅邸裡,有燕王安排的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外院還有兩個雜役。
六個人伺候他們母子三人,韓太太沒活乾,隻在傍晚親自把飯菜端進書房。
韓皎正一門心思計算比對賬目,哪有心思吃東西?頭也不抬,讓母親把飯菜放下,不用管自己。
他忙得忘我,竟沒發現母親放下飯菜後,就在他身後坐下了,拿著團扇輕輕給他扇風。
這一坐竟坐到了半夜三更。
換作平時,韓太太早發脾氣要兒子立即歇息了,可現在,她知道兒子再為韓老爺拚命。
她就一聲不吭地坐著。
兒子瘦削的後背越來越彎,蝦一樣蜷在書案上,一整晚不斷的揉眼睛,墨汁全沾在臉上。
韓太太心疼極了,不斷擦拭著眼淚,卻還憋著聲,生怕驚擾了兒子。
韓皎竟然全然沒發現母親坐在身後,就這麼全神貫注地計算,列表,對比,反複一直到天亮。
燕王並沒有規定他幾日內必須查出結果,可這事情不能拖,這些賬目是燙手的山芋,在他手裡多停留一日,就多一批人想將他滅口。
頭一天賬目分類過後,韓皎猜測,自己查清賬目,需要至少三天。
而如今,他發現兵部各項支出,比他預想中的種類少很多,天快亮的時候,他竟然就找到了想要的線索!
此時,韓太太已經在打瞌睡了,忽然聽見兒子似笑又似哭的哼哼起來,抬頭一看,就見韓皎對著油燈,舉著手裡墨跡未乾的一疊紙,一下一下在半空中揮舞,喘息急促,像是在強忍著喜悅。
“阿皎?”韓太太期待地站起身。
韓皎嚇得一激靈,茫然回過頭,這才發現母親站在身後。
“燕王吩咐的差事辦妥了?”韓太太關切地走上前,捏著帕子給兒子擦掉腦門上的汗珠。
韓皎俯身一把緊緊摟住母親,壓抑著興奮道:“我猜的沒錯!”
尾音哽咽發顫。
從父親出事那天開始,韓皎肩上的壓力一日沉過一日。
即使在燕王麵前表現得胸有成竹,事實上對於自己的猜測,沒找出證據之前,韓皎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連具體計劃都不敢對燕王透露。
而此刻,終於,一切又回到他掌控之中!
“辦成了就好!”韓太太並不清楚兒子在給燕王辦什麼差事,欣喜地捧起兒子蒼白的臉,含淚道:“這次咱們給燕王辦成了事,等他把你爹救出來,咱就辭官回家鄉,置幾畝地,當個小老百姓……”
“娘,”韓皎勸阻道:“我有了燕王的器重,就是未來一國之君的股肱之臣,何愁旁人再敢欺負咱家?種地也不像您想得那樣安生,這世道,權力場上波譎雲詭,可沒了權力,更加任人魚肉。您放心,往後兒子會保護好您和阿墨的。”
韓太太已經被這次災難折騰得身心俱疲,卻找不出理由反駁兒子,隻是垂頭歎息。
把母親哄回屋休息,天已經亮了,韓皎卻毫無倦意,順著已經找出的線索,一步步深挖賬目。
一直忙到日上三竿,他順藤摸瓜,挖出了最後一個涉案官員!
韓皎沒有狂喜。
大致如他所料:順著這條線查出來的官員,全部都是李閣老手下的黨羽,這就是燕王要的結果。
包括殺良冒功案趙亮在內,總共五個人,其中三個都是四品武官,一個是兵部主事。
這四個人燕王對付起來不難,主要是李閣老應該不會為幾個蝦兵蟹將出頭。
難的是最後一位——兵部左侍郎。
這人是李閣老的女婿,想動他,那就得跟李黨徹底宣戰。
可燕王此時並無這樣的根基。
皇帝身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也是李閣老的黨羽。
燕王本就不得寵,一旦皇帝身邊的人從中挑撥,那簡直就是給端王創造機會。
七皇子端王,是皇後的二兒子,也是李閣老炒冷灶,打算擁立的儲君。
此前追原著的時候,韓皎一直很疑惑,為什麼最得寵的九皇子,居然沒有任何黨派擁立。
這位**oss後期在沒有任何黨羽的情況下,都當上了太子,可見皇帝對他的偏愛有多極端,但偏偏前期就是沒人入股九皇子。
本來還以為這是原著的bug,現在韓皎身在其中才明白:作為一條真正的鹹魚,毫無權欲之心的九皇子,目前根本不鳥任何黨派……
韓皎在翰林院待了這麼久,小道消息沒少聽說。
據說,九皇子殿下唯一一次動用雷霆手段,暗中對禮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施壓,提出的絕密要求,是讓掌院學士吩咐侍講們:
少布置點課後作業!
殿下要踢球,球不能不踢,策論又不敢抄了,希望老師們心裡有點ac數。
這就是**oss幼崽期唯一一次玩弄權術的經曆。
所以,在朝廷各大黨派的眼裡,九皇子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大字:爛泥扶不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