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救流民的時候,得跟時間賽跑,韓皎沒空閒多想,如今流民已經分批送去新縣入籍,韓皎開始後怕了。
奮不顧身救民於水火的作為,雖然得到了八方點讚,卻把徐閣老得罪狠了。
古代沒有媒體傳播消息,但老百姓靠兩條腿就能傳播半個城,這一個月以來,京城鬨得沸沸揚揚,連說書先生都在講述韓皎鬥狗官的英雄事跡。
內閣扛不住京城百姓的輿論壓力,都察院負責撫民的二把手,已經被內閣罷官聽候發落了。
至於那名濫殺流民引出禍亂的禦史,已經被壓入刑部大牢,內閣票擬罪名,隻等皇上披紅,結果不是打板子流放,就是秋後處決。
包括流民大營裡那個遲遲不肯施粥,等待上頭動向的芝麻官,也被停職待審了。
撫民官員都是徐閣老欽點,韓皎也是徐閣老任命的監察官員,但韓皎沒有實職,他立功也算不到徐閣老頭上,被挖出的那幫都察院狗官,卻是丟儘了徐閣老的臉。
韓皎懷疑自己投奔燕王的路,要被徐閣老永久性切斷了,未來的仕途約莫也到此為止了,想要實現抱負,隻能跟徐閣老比命長。
韓太太從京城各處酒樓茶莊的說書先生口中,得知自己兒子跟大官們鬥法的驚險事跡。
事情本來就很驚險,經過說書先生們的專業改造,韓太太聽得心驚肉跳,險些暈過去。
回到家,韓太太跟兒子大鬨了一通,還不忘連帶韓老爺一起教訓,說兒子就是跟他學傻了,心裡隻有國家百姓,沒有自己身家性命。
韓老爺當場反駁:“阿皎哪裡像我?若換作我,最多是急得當場跟那群狗官搏命,於事無補,阿皎卻是把那九萬多流民全須全尾保下來,這是要載入史冊的大事,光宗耀祖!”
韓太太不稀罕光宗耀祖,仍舊追著兒子教訓了一上午。
韓皎隔天還得去新縣,監督流民分田登記的瑣事,中午便開始收拾行李,不料後晌宮裡來人,通知韓皎,明日要他參加早朝。
這可把爹娘嚇壞了,韓皎這品級,夠不上參加早朝,宣他入朝的肯定是皇上。
昨日,內閣剛把撫民事件呈遞禦前,會不會是徐閣老在奏章中明褒暗貶,坑害韓皎?韓老爺十分擔憂。
“如果皇上問責,你就說,你做的一切,都是被爹逼迫的。”韓老爺想替兒子背鍋。
韓皎卻沒事人一樣,笑道:“本來我還一直擔心徐閣老給我下絆子,現在皇上親自傳召我,我就用不著擔心了。”
韓老爺問他為什麼。
韓皎笑道:“我本還擔心皇上不會提撫民之事,等待事情平息,若是如此,皇上的意思就是任憑徐閣老處置涉案官員。可如今,皇上召我入朝,必定是要親自出麵,給這場鬨劇定調子,那就肯定不會為難我,因為我的所作所為,是民心所向,皇上不可能明麵上跟老百姓過不去。”
韓老爺恍然大悟,注視兒子的目光簡直帶了幾分欽佩:“你入朝不到半年,對朝局判斷,怎會如此通透?”
韓皎低頭笑了笑:“爹過獎了。”
要謝還得謝**oss,是**oss替韓皎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他大致明白應該從什麼角度揣測上頭人的心思。
但跟徐閣老李閣老比起來,他還嫩得很。
第二日早朝,韓皎跟隨父親,天沒亮就等在宮門外。
到了卯正,宮門打開,文武百官在龍吟衛的隨行下,來到皇極殿外,分文武兩列站好。
韓皎被太監請去角落,聽候皇帝宣見。
早朝在戶外進行,韓老爺從前就告訴過韓皎,隻有節日和某些特殊日子,皇帝才會在殿內早朝,但韓皎沒想到參與人員這麼多。
除了文官武官,周圍還有龍吟衛把守,殿門前放著龍椅,龍椅附近甚至還有“樂隊”,皇上駕到時,居然自帶真實的bgm!
帶著滿心好奇,韓皎暗中觀察著皇帝登場的大場麵。
他跟隨百官一起下跪,起身後便開始了正式早朝。
因為場地太大,韓皎所站的位置,完全聽不見前麵皇帝和出列的大臣在談些什麼。
約莫站了三刻,忽然聽見前麵太監一個傳一個地喊話:“宣翰林院編修韓皎覲見!”
韓皎此時的感覺簡直像是準備在升旗儀式上演講,雖然知道不會有危險,但禁不住激動又緊張,一路小跑到禦前的時候,都不知道停在什麼位置比較合適,幸好有太監提醒他站定言事。
皇帝麵色威嚴地開口:“韓皎,朕欣賞你的策論,前幾日,讓內閣對你酌情提拔。徐閣老讓你參與這次撫民要務,原本是想讓你在實事中曆練曆練,你卻反客為主,把都察院五名受任官員都給練沒了,真是膽大包天。”
皇帝嗓音不大,確如打在頭頂的雷霆,和第一次在上書房見麵一樣,瞬間讓韓皎手腳冰涼!
他頷首想要解釋,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看著驚慌失措的韓皎,皇帝居然笑了,嚴厲的嗓音忽然變得親切:“你區區七品編修,為了數萬百姓,敢跟朝廷三品大員對著乾,朝中若是多幾個你這樣膽大包天的官員,何愁百姓不能安居樂業,何愁災縣盜賊蜂起?”
韓皎:“……”
您老這喜歡嚇唬人的愛好是跟**oss學的嗎?
哦,不對,可能**oss是跟他老人家學的。
“朕聽聞,新縣老百姓都稱呼你‘韓青天’?”皇帝微笑看著韓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