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的大太監邁著小碎步,迅速走出草藥房, 麵色為難地頷首回稟:“端王殿下不讓人進去, 說是……說是不能泄露奇策。”
謝廣一臉懵逼:“老七到底在裡頭折騰什麼?你看出來沒有?”
太監顫聲回答:“主子不準奴婢外泄。”
“嗤。”謝奪翻了個天底下最大的白眼,輕聲道:“七哥若是想給小白的娘親準備生辰禮品, 最好先請我們替他把把關,若是隨性送出一副機械手之類的稀奇物件,非給人嚇出毛病不可。”
太監領命,回草藥房轉達了“聖諭”。
不久後又快步跑出來,轉達了端王的回應:“殿下求問君上準備送什麼?”
謝奪壞兮兮一笑:“奇策,亦不可泄露。”
“你倆有完沒完了?”謝廣看不下去了。
親兄弟之間的關係,常年都處在時而團結對外, 時而內部競爭的矛盾之中。
這是無法避免的。
但謝廣從沒想過,老七也有一天會燃起競爭的熊熊烈火, 競爭的對手, 居然是老九。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 因為皇後前陣子再三囑托韓皎, 幫謝修解開心結,韓皎就背負重任,對謝修“出手”了。
小白先生對於開解心結方麵, 有著巫師般匪夷所思的能力, 幾場“法事”坐下來,謝修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暢快,也因此喜歡待在小白身邊,還曾三次挽留小白在府上過夜。
前兩次挽留, 被小白婉拒,並沒有引發波瀾,因為朋友晚上要回家是很正常的事。
壞就壞在第三次,小白一不留神說漏嘴,婉拒的話語是“臣得走了,天都快黑了,你九弟還在家等我呢。”
這個問題就大了,對於謝修而言,他不明白韓皎為什麼可以留在九弟府上過夜,卻不能留在自己府上過夜。
謝修本身沒有“不公平”這個意識,他隻是覺得這個問題需要解答。
而韓皎說漏嘴之後,所找的借口全都說不通,進而激發了謝修追根究底的偏執性格,硬要韓皎解釋清楚:為什麼可以留宿九弟行宮,卻不能留宿他府上。
兩人為此一直辯論到三更半夜。
直到他九弟本人豎著耳朵,摸到了謝修府上。
謝修不是一個正常人,一般情況下,謝奪不會跟他計較任何事。
即使三更半夜“愛妻”被困在謝修的老巢,謝奪也沒生氣,隻是耐心地解釋說,韓皎是因為喜歡他,才跟他住在一起。
謝奪這個過於簡練的解釋,給自己挖下了更大的坑。
謝修認為韓皎不應該跳過自己。
推理過程是這樣的:韓皎以前住過燕王府,那應該就是喜歡燕王,現在住在九弟的行宮,就是喜歡九弟。按照年齡從大到小排序,謝修就直接被跳過了,沒有被韓皎喜歡過!
飽讀詩書的騙子韓皎,這些天來,每日教導謝修如何理解彆人的關愛,教他相信旁人對他真實的喜愛,結果呢,竟然跳過他,隻跟六哥九弟住一起!
謝修很受打擊,自此開始了爭奪小白先生的關愛之路——他親手打造了一堆手工製品,獻給韓皎。
謝奪的肚量是有限的,尤其在分享配偶關注度這方麵。
雖然一直自我安慰:七哥這麼做並沒有非分之想,可沒幾天,謝奪就醋得麵目全非,正式加入了“爭寵”的世紀之戰。
皇室兄弟在台麵上較量的時候,講究公平公正,比劍就雙方都得執劍,比弓就雙方都得彎弓,所以不可能謝修送手工藝品,謝奪送金山銀山。
謝奪也得送自己親手做的東西。
可是大楚第一蹴鞠高手靈活的是腿腳,不是手。
幾場對決下來,謝奪肉眼可見輸得慘不忍睹。
但因為裁判員是帶著八百米濾鏡的小白先生,每次都覺得謝奪雕得不成人形的木雕,看起來也挺可愛,於是給了兄弟倆“平分秋色”的黑幕評分。
謝修覺得這個裁判眼神恐怕不太好,於是擴大戰場,轉移目標,尋找新的裁判,與九弟一決勝負。
碰巧趕上韓皎的母親小生日要到了,兄弟倆順勢挖掘了這個新戰場。
最終一戰的規則,就是看韓太太喜歡誰送的生日禮品。
依舊要求參賽人員親手製造。
當然,禮物都是以韓皎的名義送,總不能讓韓太太做“從皇帝和王爺送的禮物中選出一個更喜歡的”這種送命題。
韓皎覺得謝奪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
再怎麼求勝心切,都沒有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他娘親的喜好,謝奪完完全全在用自己的思路揣摩推測韓太太的喜好,並且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帥是很帥,但韓皎私下跟燕王他們,全額押注謝修會得勝!
即使韓太太根本不懂機械,也能明白謝修製造的東西都有實際用途,而謝奪折騰出來看不出形狀的木雕,很可能會被韓太太直接丟棄。
“就算端王殿下在我娘那裡得勝了也無所謂。”韓皎提前兩天,就開始安慰即將失敗的戰神夫君:“反正你在我這裡沒有輸給他。”
“我在哪裡都不會輸。”謝奪一如既往的臭屁。
兩天後,一場針鋒相對的晚宴,在韓府內院舉辦。
夕陽未落,兩位參賽選手就氣勢洶洶地到場了。
都是微服出行,但韓老爺和韓太太都認得出這位年少的天子,所以氣氛莊嚴而緊張。
皇帝和一群王爺為什麼會一同駕臨寒舍,給韓太太慶祝小生日呢?
這將是千古之謎。
韓太太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
韓皎第一時間亮出了兩隻禮盒,招呼仆從捧到韓太太麵前。
為了不讓謝奪輸得太慘,韓皎耍了點小心機,先拆開謝奪的禮物,以免同時亮相,會被謝修的技藝碾壓得太慘。
紅木盒蓋被揭開的一瞬間,來參加宴席的皇家兄弟們都睜圓了眼睛,好奇地察看老九究竟憋出了個什麼玩意。
空氣異常安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驚異地盯著盒子裡躺著的那冷翠的物件。
韓太太也被這氣氛嚇得不敢大喘氣。
韓皎開動腦筋盯著盒子裡那奇形怪狀的東西,看了許久,還是沒能判斷出那究竟是個什麼物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物件材質是玉石,而非木雕,這可比木頭難雕多了,看來謝奪沒少費心思。
因為禮物是以韓皎的名義送的,所以韓太太並沒有客氣的意思,直截了當問出了一個要殺頭的問題:“這是什麼玩意兒?”
“咳。”一直垂眸靜坐的謝奪立即清了清嗓子,低聲提醒韓皎——盒子裡有一張介紹禮品的貼子。
韓皎立即拿出那燙金貼,飛速閱覽一遍,臉色漸漸變得慘白,讀完後,他禁不住用震驚地目光,斜睨了謝奪一眼,滿臉都寫著“你這敗家崽”幾個大字!
這這塊玉雕,居然是用羊脂白玉雕刻的牡丹吊墜。
這塊名貴玉石,是傳說中的神石。
當初韃靼突襲京師,被謝奪全殲,凱旋當日,京城一位巨賈稱前夜天降神石,墜落在他家後院,他撿起來拿燈籠一照,就見石頭上刻著“奪勝民安”四個字,他認為,是上天預示謝奪能夠戰勝外敵為百姓帶來安泰之意,便將此神石,托人獻給了謝奪。
且不論這神石來曆是不是那富賈為巴結謝奪編造的借口,玉石本身價值連城,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它原本是一顆形狀圓潤的羊脂白玉,如今被戰神謝奪親手糟蹋成了據說是牡丹形狀的吊墜,向來節儉樸素的小白先生感到一陣肉疼,用眼刀甩了謝奪好幾下,才哆嗦著手,從盒子裡捧出那朵白玉牡丹,獻給娘親,顫聲道:“娘,這是羊脂玉雕成的牡丹掛墜,您喜歡嗎?”
“牡……牡丹?”韓太太滿眼疑惑地望著奇形怪狀的石頭,完全看不出牡丹的形狀。
“事實上,這是一塊神石。”謝奪對小神童的講解側重點不滿意,嚴肅地親自講解:“傳聞此石自天而降,可庇佑主人一世安泰順遂。”
圍觀的兄弟們頓時發出一陣驚歎。
謝廣目光一凜,震驚的看向九弟,心想: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洞察人心了!
像韓太太這個歲數的婦人,平日裡時常求神拜佛,對於“天降祥瑞”,完全沒有抵抗力,所以,不論這朵白玉牡丹雕得多難看,石頭本身的價值,就足以征服韓太太的心!
謝奪已經從根源上爭取到了這場比賽的絕對優勢,謝修製造任何實用工具,恐怕都無法超越“祥瑞”!
素來不懂得察言觀色的謝修,似乎也感到了危機,他的目光一直在那朵很醜的白玉牡丹和韓太太臉上徘徊,焦急地等待韓太太露出嫌棄的表情。
然而。
沒有!
韓太太喜出望外,從兒子手裡捧過那顆神石,驚喜地詢問:“它能保咱一家平安嗎?”
“能。”戰神謝奪第一時間搶答:“它若敢辜負夫人所望,我必代它守護韓家一世順遂。”
韓皎:“……”
狡猾的男朋友,還順勢接手了他全家的安保工作,看來這輩子是逃不掉了。
韓太太得到戰神天子的承諾,開心壞了,拿著那塊白玉牡丹,又是哈氣又是擦拭,簡直愛不釋手。
“還有隻箱子沒拆!”人群中傳來謝修急切的嗓音。
“這就拆,這就拆!”韓皎轉頭對謝修抱歉地一笑,起身親自去揭開另一隻盒蓋。
周圍的人立即好奇地看向盒內。
目光都是一驚!
韓皎也有些發懵。
盒子裡裝的居然不是構造精密的器械,而是一個帶木塞的小瓷瓶。
瓷瓶旁也躺著一張簡介,韓皎迅速瀏覽一遍,頓時驚得張圓了嘴!
“這是什麼?是什麼!”謝安耐不住好奇,最先發問。
韓太太其實已經沒心思管其他禮物了,捧著祥瑞牡丹,看一眼韓皎,無所謂地開口道:“你這孩子,又不是大壽,準備這麼些禮品作甚?娘什麼都不缺。”
韓皎苦笑著小聲道:“這件東西,您恐怕還真缺。”
韓太太好奇道:“什麼呀?”
韓皎側眸對謝修拋去一個欽佩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回答道:“這是一瓶除皺膏,按時按量堅持塗抹,能夠延緩衰老,就算到了五十歲,看起來也像三十多歲的人。”
正在把玩白玉牡丹的韓太太睜圓了眼睛!
周圍的皇家兄弟們也都發出感歎。
大家都快要忘了,謝修不僅精通機械構造,更是草藥宗師!
謝廣簡直不敢相信,老七居然比老九還直擊要害,挖掘出了比祥瑞更加打動婦人的至寶——青春永駐!
這場原本毫無懸念的比試,在老九的驚人戰略突襲下,發生了反轉,卻不料老七竟能絕地求生,殺他個回馬槍!
弟彆一日,當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