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抄家總旗,常風(1 / 2)

明成化末年,初秋。

京城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大門外。

一首匪歌從詔獄中飄蕩而出:“吃飯要吃白菜頭,嫁人要嫁大匪頭,睡到半夜鋼刀響,妹穿綾羅哥砍頭。”

二十歲的總旗常風不耐煩的抬起頭,對一名看牢校尉說:“怎麼還沒把那個貴州叛匪頭子的舌頭割了?整天唱唱唱,難聽到虎子都吃不下飯了!”

話雖這麼說,常風內心卻覺得這首匪歌頗為豪放。那位“大匪頭”比處處謹小慎微的他活得灑脫。

常風英俊、高大,一身飛魚服更顯出他的身份不俗。

錦衣衛中,百戶才有資格穿飛魚,配繡春。常風一個總旗得此殊榮,定是破格恩賞。

此刻,他坐在詔獄門口的一張椅子上。他的麵前是一條名叫“虎子”的狗。虎子的麵前擺著一個鐵盆。

鐵盆裡的狗食奢華而又稀奇,是上好的羊羔肉外麵包裹著薄如蟬翼的銀鉑。

銀鉑在醫理中,人食有安神、鎮驚、定癇的功效。給一條狗吃未免太過奢侈。

常風摸著虎子的腦袋:“快吃吧。吃飽飯,一會兒好跟著我乾活兒。”

常風在北鎮撫司專門負責抄家。

他是典型的沒落勳貴子弟。他的先祖曾在永樂年間受封錦安侯。

可惜過了四代人,常風已是旁係的旁係,爵位與他無關。

三年前,常父病重,拿出了畢生積蓄,替他買了個錦衣衛的員額。辦完這件事,常父就一命嗚呼了。

常風在錦衣衛中可謂是如魚得水。三年從力士、校尉、小旗一路升至總旗。幾乎一年升一級。

常風的搭檔,二百多斤的小旗徐光祚走了過來。小旗皂服幾乎遮不住他的大肚腩。

徐胖子半蹲到常風身旁,撫摸著虎子:“常爺啊,滿天下的狗,沒有比虎子夥食更好的了!隔三差五就吃羊羔肉裹銀箔,嘖嘖,我都羨慕的緊。”

常風笑罵道:“你要能靠鼻子幫我找出犯官宅邸裡的臟銀,我也請求朱鎮撫使,由北司出錢,給你吃銀箔。”

徐胖子一撇大嘴:“屁。胖爺我怕吃多了銀箔屙不出屎來。還得勞煩常爺你拿筷子幫我通下路。”

常風跟徐胖子年紀相仿,很對脾氣。雖是上下級,卻親如兄弟一般。整日在一塊就是插科打諢。

不過徐胖子的身份遠高於常風。他是中山王徐達第五代直孫,定國公世子。若他老子哪天薨了,徐胖子就會成為正兒八經的大明公爵。

這是一個身份高貴的胖子。

相比於徐胖子,常風無爵可襲,隻能靠自己的努力謀個升騰。

常風忽然收斂笑容:“胖子,聽說今日司裡要給咱哥倆一件大差事。”

徐胖子直嘬牙花子:“又要滿處挖大坑,吃完土又吃灰啊?”

對待“大差事”。常風和徐胖子的態度截然不同。

常風喜歡辦大差事。因為能立大功。隻有立下大功,步步升遷,登上高位。他才不至於再忍受被人退婚的恥辱。

徐胖子有爵位可以承襲,對立功沒什麼興趣。大差事,通常代表著要扛著钁頭挖地三尺尋找犯官的家財,弄得灰頭土臉。

相比於辦案,徐胖子更喜歡待在值房裡打盹摸魚,下了差去城南胭脂街摸美姐姐們的屁股。

常風苦笑一聲:“胖子,你真是個有福之人。同樣都是祖上積德。你會投胎,投的是直脈,我卻是旁係。”

“你隻需躺著就可以一生榮華富貴。我卻要咬緊牙關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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