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分贓大會(2 / 2)

“林家的小寡婦,看在我曾是四海會長老的份兒上,每年賞我兩三千兩銀子過活罷了。”

常風心忖:看來呂少源如今已不是走私大網中的核心人物。

常風沒有再追問呂少源分贓大會的事,問也是白搭。

他話鋒一轉,問了一個看似跟雙木會不相乾的問題:“福建永寧六城被倭寇圍攻,尤天爵戰死的事,你可知道內情?”

呂少源如實回答:“我如今是個破落戶。這種大事的內情我如何會知曉?”

“不過我大致能猜出來九成可能是雙木會雇傭倭寇乾的。”

“這麼多年了,東南的海商哪個不恨尤天爵恨得牙根癢?”

“他繳獲了走私貨物,一律交到市舶司。海商們得花大筆銀子行賄市舶司的公公們,才能取回貨物。”

常風聽到這話,心中咯噔一下。

他為尤天爵感到不平!

尤天爵拚著性命繳獲來的走私貨物,竟成了市舶司大小內官們的生財之源。

也就是說,尤天爵被市舶司的內官當成了一柄刀。從海商身上刮油的刀!

到最後,那些走私貨物還是會運到海上去,為海商、倭寇牟利。

倭寇得了銀子,可以招兵買馬,聚攏更多人。東南倭患會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尤天爵十幾年的奮戰,不惜為國捐軀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啪!”常風盛怒之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直接疼得他一縮手。

常風起身,離開了堂屋。

張采和巴沙追了出去。

張采問:“常爺,呂少源似乎已經沒了審問的價值。如何處置他?”

常風反問:“跟倭寇做生意算什麼?”

張采答:“算通敵叛國。”

常風又問:“錦衣衛一向如何對待通敵叛國者?”

張采道:“明白了。今夜城南亂葬崗會多一具無名屍。”

常風越來越喜歡張采這個年輕人了。每次他無需將話挑明,張采便能領會他的意圖。

呂少源已經落魄成一個不知內情的小人物。

但今日的審訊不是沒有成果。最起碼,知曉了閆盼兒此次進京的目的——分贓。

常風暫時隻知閆盼兒進京的目的之一,不知目的之二。

坤寧宮。

張鶴齡已順利將閆盼兒帶進宮,引薦給了張皇後。

此刻,張皇後正站在那坨十五斤重的龍涎香前。

張皇後嘖嘖稱奇:“真是異寶啊。恐怕大明開國一百三十多年,宮裡從沒收到過這麼罕見的貢物。”

閆盼兒真的是巧舌如簧,毫無比喻修辭的巧舌如簧。

她跪在地上叩首道:“當今萬歲是古往今來第一有福之仁君。皇後娘娘是古往今來第一有福之國母。”

“此等異寶,沉睡海中不知幾千年。隻等出現第一有福之國母,它才現世。”

閆盼兒的馬屁拍得張皇後很受用。

張皇後低頭看了一眼閆盼兒:“你有心了。也破費了。”

閆盼兒道:“隻要能夠孝敬皇後娘娘,博得皇後娘娘一笑。林家即便散儘家財也值了。”

說這話時,閆盼兒的淚珠子像水兒一樣嘩啦啦的淌到了青石板上。

張皇後連忙問:“你怎麼哭了?”

張鶴齡在一旁幫腔:“姐,林夫人是受委屈了。”

張鶴齡在坤寧宮內不稱“皇後娘娘”,直呼“姐”。屬於毫無人臣之禮的惡劣行為。

他就是這麼個沒規矩的人。沒人在意,也沒人敢管。

張皇後道:“彆哭了。跟本宮說說,有何委屈?”

閆盼兒開始裝可憐,博取張皇後的同情:“皇後娘娘。民婦是個喪夫守節之人。既要管著年少的獨子,又要撐起林家的家業。”

“時不時,還有人會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嚶嚶嚶。”

張皇後大為心酸:“唉,你一個女人,不容易啊。”

“告訴本宮,是誰欺負你了?本宮替你做主。”

閆盼兒沒有直接說出“常風”二字。

她在進京前做足了功課。知道常家與張皇後的關係。

自古疏不間親。她才不會蠢到說常風欺負了她,讓張皇後做主呢。

閆盼兒答:“欺負林家孤兒寡母的人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張皇後竟從頭上取下了一枚金鑲玉蝶戀花發簪。發簪飾以龍紋、鳳紋。隻有後宮之主才能用此等規製的發簪。

張皇後將發簪交到了閆盼兒手中:“以後要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將此物拿出來。”

“有此物在,便能證明你是本宮的人。看哪個惡人再敢欺負你們孤兒寡母。”

張皇後這女人,善良是真善良,蠢是真蠢。國母皇娘隨身佩帶的信物,她竟隨便賞給一個隻見過一麵的女人。

有了這東西,今後林家可以在東南橫著走。有幾個官員敢招惹國母皇娘的人?

閆盼兒雙手接過發釵,哭聲更甚:“民婦前生積了什麼德,能得皇後娘娘恩賞。”

張皇後歎了聲:“唉,彆哭了。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一個管偌大家業的女人,難上加難。”

錦衣衛那邊。

常風苦苦思索,該從何處下手將雙木會連根拔起。想來想去不得其法。

一個人權勢再盛,能力再強,也無法對抗整個朝堂。

那個珠圓玉潤的寡婦,憑著高超的手腕,已將整個朝堂拖下了水。

不知不覺到了傍晚時分,常風下差。

趕巧,王守仁也從街對麵的兵部走了出來。

二人默契的並肩而行。

常風問:“伯安,複仇二字語出何典?”

王守仁答:“語出《越絕書·敘外》,臣不討賊,子不複仇,非臣子也。”

常風沒有再說話。拋開家國大義不談,就算為了給袍澤尤天爵複仇,他也得跟雙木會鬥上一鬥。

常風回到府邸。他在前院遠遠看見,一家人正站在客廳中,好像是在看什麼稀罕物。

常恬也回娘家了,亦在客廳之中。

常風走了進來:“你們做什麼呢?”

劉笑嫣答:“你看這是何物?”

常風往桌上看去。隻見桌上擺著兩個小盒子。盒子裡裝的是白色粉末。異香撲鼻。

常風也是享了十幾年富貴的人,見過大世麵。他問:“哪兒弄來的龍涎香?”

“這兩盒子加起來足有六兩龍涎香。值兩千兩銀子呢。”

劉笑嫣答:“皇後娘娘賞的。她剛得了一塊十五斤重的龍涎香。下晌讓我和糖糖去坤寧宮觀賞。”

“臨走的時候,她讓宮女給我們一人切了三兩,磨成了粉。隻要往香囊裡放半錢,掛在身上能香一年呢。”

張皇後真心拿劉笑嫣當親姐姐,拿常恬當親妹妹。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她們二人。

常風咋舌:“十五斤重的龍涎香?亙古未聞啊!南洋哪個藩屬國貢上來的?”

常恬插話:“是泉州一個林姓商人家的女人送給皇後娘娘的。”

常風心中咯噔一下:閆盼兒竟攀上了皇後?這事.越來越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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