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席間坐著的幕後大佬——汪直。
閆盼兒是汪直的乾女兒。
<div css=tentadv> 汪直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常風在搗鬼。但不知為何,他沒有開口替乾女兒說話。
謝遷問:“常風,照你所說,她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黑大明大半個官場的銀子?”
常風的回答讓眾人一愣:“林夫人是諸位的棋子。但棋子在棋盤上待久了,會誤認為自己是棋手!”
“這樣的棋子,還是舍了重換一枚的好!”
蕭敬的胞弟蕭荃道:“當初四海會改成雙木會。八長老改成一會首,我心裡就犯嘀咕。”
“本來是八個人有事商量著來。林家的小寡婦愣生生改成了她一個人說了算。”
“十幾年了啊,她怎麼會不生出私心和貪欲?”
謝遷冷笑一聲:“嗬,我覺得林夫人沒那麼蠢。她昧下了咱們的銀子又有何用?”
“隻要銀子還在大明境內,咱們這些人就有能力讓她吐出來!”
“這道理,她應該比誰都懂。”
常風道:“謝閣老說到點子上了。閆盼兒既然敢黑諸位的銀子,就想到了如何讓這些銀子永遠姓閆!”
說完常風拍了拍手:“徐光祚,把那個倭寇大頭目押上來!”
徐胖子將倭寇木下次郎押了上來。
常風吩咐木下次郎:“把林夫人的那個計劃,說給諸位聽。”
木下次郎開始編謊:“這些年,林夫人一直讓我幫她往鄙國運銀子。”
“這些銀子,一部分用於賄賂鄙國的幕府大佬、藩主大名。一部分用於收買鄙國的海賊、破落武士。”
“她還花了整整三十萬兩銀子,跟肥前藩的大名買下了一座島,名曰平戶島。”
“她如今在倭國既有地盤,又雇傭了幾千人的武裝。將平戶島視作了她的本營。”
“從大明偷運出來的銀子,全都存在了平戶島上。”
“她對我說過,時機一到,她會將雙木會的銀子一卷而空。去平戶島當倭國的一方女大名!”
這是一個彌天大謊。但很靠譜。
四十多年後,一個名叫汪直的大明海賊頭目(非太監汪直),就做到了割據倭國地盤,稱霸一方。
有出了問題的賬冊,又有倭寇的證詞。眾人信了常風七分。
但謝遷隻信常風三分。
不過謝遷倒是說了幾句話,宣判了閆盼兒的死刑:“諸位。不管常風所言真歟假歟。林家都替咱們掌控海上貿易十幾年了.不是好事。”
“年頭久了,夥計自然要拿自己當老板。”
“依我看,咱們還是換個站在前台的傀儡。”
錢能道:“謝閣老所言極是。她都黑咱們銀子了,咱們還留她作甚?”
常風拍了胸脯:“諸位,這女人知道太多秘密!你們將她交給我!我替諸位斷了後患!”
張鶴齡笑逐顏開:“哎呀!鬨了半天,常大哥還是向著大夥的啊!那就勞煩你了!”
張鶴齡這人又惡又蠢。被常風賣了還要謝常風把他賣了個好價錢。
謝遷望向了汪直:“汪公,林夫人始終是您的乾女兒。您看?”
汪直終於開口:“我現在無官無職。全憑你們這些後輩敬著,才能從海上貿易中分一杯羹。”
“大主意你們拿就是了。我無所謂。另外,我的義子、義女,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常風心中有些奇怪,汪直怎麼這麼痛快就舍棄了閆盼兒?
謝遷道:“那就有勞常老弟,讓閆盼兒永遠閉嘴。”
劉秉義提醒常風:“賢婿啊,你可是抄家的出身。你得派幾個得力的徒弟,去泉州把林家的銀子抄了。”
“林家的銀子都是諸位股東的。一絲一厘都差不得。”
“哦對了,你昨夜不是還從閩商會館拿了一百五十萬兩的銀票嘛?快物歸原主!”
常風連忙道:“對對對。怎麼把正事兒忘了。”
他讓徐胖子按照假賬冊上的人名、數目,將一百五十萬兩的銀票分給了眾人。
常風道:“都是大額銀票,要兌現銀得閆盼兒給各錢莊票號寫簽印條子。這事兒諸位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
一頓酒宴吃完,一眾權貴徹徹底底舍棄了閆盼兒。
這個蛇蠍心腸的小娘們已經是常風的掌中物。
眾權貴們各自散去。汪直卻絲毫沒有走的意思。還坐在座位上。
常風問:“汪公,您還有彆的事?”
汪直道:“讓你的人都出去。”
常風揮了揮手,大廳內隻剩下他和汪直兩人。
汪直歎了聲:“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好手段啊。我那義女是被你栽贓了。”
“真賬冊我是見過的。你剛才給我們看的是假的。”
“至於什麼去倭國割據一方。更是子虛烏有。那個倭寇不知是你從哪兒請來演戲的。”
在汪直這樣的明白人麵前,常風沒有必要再裝糊塗。
常風拱手:“汪公公不愧是老前輩,我的那點伎倆,您一眼就看穿了。”
“不過晚輩有個問題。您為何不保您的義女?”
汪直答:“因為我知道,你費這一番周章,是為了替你的生死弟兄尤天爵報仇。”
“尤天爵是條漢子!我是帶兵的內官出身,敬佩他那樣的漢子。”
“閆盼兒砸下重金收買倭寇攻打永寧城,殺死尤天爵。她事前沒有告知我,是她自作主張。”
“我自被貶金陵後,參與走私生意已有二十多年。但做生意應該有底限。”
“勾結倭寇殺害明軍忠良.實話告訴你,即便你不出手辦她,我也要懲治她。”
汪直的腦袋上一直扣著“奸宦”的帽子。
可是,這個奸宦是帶著大軍馳騁過草原、平定過遼東的。對大明有一顆赤膽忠心。
在愛國這方麵,汪直不含糊。
閆盼兒所作所為,卻是實打實的通敵叛國。從汪直得知永寧衛之戰的真相之後,他便有了舍棄閆盼兒的心思。
汪直喝了口茶道:“我剛才說了。我的義子、義女,沒有三百也有二百。”
“她雇傭倭寇,殺了東南衛所軍中的忠臣良將,我便不再視她為義女。”
常風拱手,誇讚道:“汪公公大義。”
汪直微微搖頭:“大義談不上。我的心臟了九分,還剩一分是乾淨的。”
“常風,你為了生死袍澤尤天爵,不惜冒跟滿朝權貴為敵的風險。你是條漢子。”
“哦對了,剩下的那一半銀子呢?你彆是打算獨吞。”
常風答:“汪公放心。我不是聖人,也喜歡銀子。但不會拿這種不乾不淨的銀子。”
“我打算派一個信任的人,帶著銀票和閆盼兒的簽印條子去福建。從福建當地錢莊中兌出現銀。”
“一百五十萬兩現銀都會交給福建巡撫劉成安,用於修繕福建沿海城池、清掃倭患的軍費。”
汪直滿意的點點頭:“劉成安是個忠肝義膽的疆臣。銀子給他也算物儘其用。”
常風道:“汪公公,晚輩還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汪直道:“說。”
常風問:“您為何要參與走私生意?”
汪直站起身:“這門生意,我不做有人會做。”
“與其讓旁人做,不如我來做。”
說完汪直徑直走向客棧門口,白衣飄飄。
常風心道:汪公公真是一個矛盾又有趣的人啊。</div css=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