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這才解除了對王守仁的格殺令。王守仁得以順利到達貴州龍場,安頓下來。”
“若沒有舍妹自造的這條謠言,以劉瑾當時的權勢,王守仁還真活不到現在。也就沒了如今在江南士林流傳甚廣的陽明心學了。”
李東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常風道:“由他們瞎傳吧。舍妹不在乎,王守仁更不會在乎區區謠言。”
“再說了,自古文人多風流。多一段子虛烏有的風流韻事,或許也算佳話。”
二人一番閒聊。劉笑嫣走了過來:“午時了,我說二位老仙家,飯早就備好了,再不吃可就涼了。”
常風跟李東陽來到了飯廳。
李東陽道:“吏部那邊說,破奴在大興知縣任上乾得不錯。順天府、北直隸三司都說破奴為官清正,件件政務處置得妥當。”
常風笑道:“那些人還不是看在他有個當內閣首輔的嶽丈,有個錦衣衛屠夫爹才這麼說的?”
李東陽道:“自然有這原因。但破奴也的確是個做清官能臣的好材料。”
自古官二代做官,都是一片坦途。人人都會誇他有能力。
且說豹房之中,正德帝正在召見江彬、錢寧、穀大用三人。
正德帝先誇讚了穀大用和江彬:“穀大用,你統帥‘外四家’兵馬,平定劉六、劉七叛亂有功。給宮裡長了臉,給朕長了臉!”
穀大用連忙叩首:“多謝皇上誇讚。平定叛亂是老奴的本職。”
正德帝笑道:“快快平身。有了功自然要賞。司禮監掌印是張永,下麵是你們五個秉筆。朕一直未設首席秉筆。朕看,就由你擔任首席秉筆吧!”
穀大用高呼:“謝皇上恩典!”
正德帝又誇讚江彬:“你這個十二團營提督武臣,最近幾個月操練京營兵頗見成效。亦有大功。你是有領兵才能的。今後朕要將幾十萬邊軍交給你管。”
江彬連忙叩首:“兒臣多謝父皇抬愛。”
這時正德帝看向了錢寧。他麵露不滿的神色:“錢寧,朕想問問你啊。錦衣衛姓常,這是什麼時候的說法?”
錢寧答:“稟皇上,弘治朝時候就有這個說法了。”
正德帝勃然大怒:“放屁!錦衣衛向來是皇帝的錦衣衛。隻有一個姓,那就是朱!朱明皇族的朱!什麼時候成了常家的?”
“劉瑾伏誅後,朕保留你錦衣衛指揮使的官職,不是為了讓你當常風的跟班、長隨、碎催!是為了讓你製衡常家在錦衣衛的權勢。”
“你呢?恨不能當常風的一條狗!你要弄清楚,你的主人是朕,不是他常風!”
錢寧一頭霧水:皇上最近也沒表露出對常帥爺的不滿啊!常帥爺依舊受寵。皇上怎麼突然這麼說?
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錯還是要認。錢寧跪地叩首:“臣糊塗,臣有罪!”
正德帝又道:“他的義子尤敬武管了北鎮撫司。老子是掌錦衣衛事,兒子管北司,這怎麼使得?錦衣衛真成了常家開的了!”
“魏彬,讓內閣那邊擬旨。升忠烈之後尤敬武為顯武營指揮使,特賞從二品銜。由江彬兼任北鎮撫使。”
魏彬道:“是,皇上。”
顯武營是十二團營之一。團營諸指揮使皆是正三品。正德帝給尤敬武一個從二品,的確是特賞。
這也不算明升暗降。畢竟顯武營指揮使是有一萬多兵馬實權在手的。品級上也升了兩級。
可自此之後,常風在錦衣衛內會缺少一個重要的幫手。正德帝又讓自己的義子江彬去兼任北鎮撫使。這是大明官場常見的一種行為,俗稱“摻沙子”。
正德帝又道:“錢寧,朕要告誡你。不要事事都聽從常風的,也不要事事都先稟報常風。不然朕還用你當什麼指揮使?弄一條狗坐錦衣衛大堂不也一樣?”
這話已經很重了。錢寧磕頭如搗蒜:“臣銘記聖訓。臣一定改。”
正德帝再道:“魏彬,你先出去。”
魏彬走後,豹房內隻剩下了正德帝、江彬、錢寧、穀大用四人。
正德帝道:“明跟你們三個說了吧。劉瑾死了,朕要讓你們三人做劉瑾以前做的事。”
“你們三人將會是朕最信得過的心腹!你們可不能忘記了自己的根在哪裡!”
穀大用很會說話:“稟皇上,老奴隻有一個根。根在宮裡,在豹房!”
正德帝滿意的點點頭:“嗯,穀大用還是懂事的。錢寧,你要多跟他學!”
錢寧拱手:“是皇上,臣以後一定多跟穀公公學。”
半個時辰後,張永、魏彬來到錦衣衛宣旨。
常風等人在大堂跪接聖旨。
聖旨一上來先把尤敬武海誇了一通。說什麼他是殉國忠烈之後,又精明強乾,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雲雲。
然後便是升遷令。將他從錦衣衛升到顯武營做指揮使,特賞從二品。
再然後是凋令。調用江彬兼任北鎮撫使。這屬於典型的高職低配。人家江彬現在是遙領宣大總兵,一方鎮帥。兼北鎮撫使明顯屈才了。
旨意宣完。張永對常風說:“按理說,敬武升官是好事。但我總覺得這道升遷的聖旨有蹊蹺。”
常風笑道:“張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永跟著常風來到了一個僻靜處。
常風道:“這道聖旨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皇上不滿常家把持錦衣衛。”
張永目瞪口呆:“這不是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嘛?”
常風卻道:“自古帝王之術在於平衡。皇上要平衡文官與內宦,亦要平衡錦衣衛內部。”
“他這麼做,我毫無怨言。橫豎敬武的確是升了。”
“以後啊,咱們二人得敬著錢寧一些。不能老把他當跟班一樣使喚了。”
“依我看,皇上是想扶持錢寧、江彬。分我在錦衣衛中的權力。”
“這樣也好。臣子權重則君主猜忌。我巴不得他們來分我的權呢。”
張永笑道:“你想得倒是很開。”
常風苦笑一聲:“彆看我現在起居八座,貴為武官正一品。可歸根結底還是皇帝的家奴。一個家奴而已,想不開又能如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