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挺直脊背,低沉的語氣像是結了霜:“誰也不能動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威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太激進了,先出去吧。”
臨走之前,他又開口喊住路德維希。
“下周王室舉辦婚禮,你留下參加。”
“我還有事……”
“有什麼事,能比這個還重要?”
“……是。”路德維希應了下來。
他出門後,身後全程保持沉默的老管家湊了上來,接過威廉手中的卷軸,重新歸置到書架上。
“路德維希少爺很像您。”
“是像我……”
威廉望向早已空無一人的門口,緩緩搖頭。
“像我當年一樣年輕,不知道天高地厚,總要狠狠摔下來吃些苦頭,才能學會後退。”
“您不阻止他嗎?”
“這世上的事從來難讓人如意,等他經曆過,也就明白了。”
殷妙下課後經過長廊,意外碰到裴蓓。
她正坐在扶欄上和人說笑打鬨,臉上的表情燦爛又率真,不知道聽到什麼,她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還狠狠錘了對方胸口一拳。
兩人無意中對上視線,雙雙愣怔,麵上都透出幾分尷尬。
但裴蓓很快跳下欄杆朝她走來:“聊聊?”
她們去往教學樓後的小花園,裴蓓在自助機上買了汽水,轉身丟給她一罐。
殷妙拉開拉環,碳酸氣泡流動的聲音,莫名帶來沁人心脾的衝擊感。
她咽下一大口,感受著氣泡在喉嚨口的翻騰,率先開口:“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了。”
裴蓓神情隱隱含著戲謔:“我知道,我視力可是10,你被捂住嘴巴驚恐拖走的時候我也看到了。”
殷妙帶著幾分無奈回應:“……倒也不必描繪得這麼詳細。”
兩人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最初那種尷尬的氛圍衝淡不少,熟悉的親近再次降臨。
裴蓓收起笑意,緩緩開口:“是不是對你……衝擊挺大的,其實我們在一起快三年了,但這種事吧也沒法公之於眾……畢竟怎麼看都很出格。”
殷妙轉向她,眼裡滿是認真:“學姐,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你永遠是我朋友,我都支持你。你喜歡誰,喜歡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是你的自由,喜歡一個人從來沒有出不出格的說法。”
裴蓓定定看了她一會,耐心地解釋道:“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太單純被嚇到,沒想到你比我想得還要成熟,竟然反過來安慰我,看來我們的小白兔也長大了啊。”
真正的朋友從來不靠語言維係,裴蓓在殷妙的眼裡看到了一如既往的信任與理解。
心底那些說不清的隔閡和擔憂被徹底打碎,她的笑容再次變得爛燦起來。
“倒是你最近怎麼了?我看你的樣子不太開心啊?”
“嗯,”殷妙又灌了一口汽水,“學姐,我問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安娜的關係公布之後,這世上所有人都站在你們的對立麵,你會覺得辛苦嗎?”
“會啊,要是真坦白,就我家裡那天天催我回國的架勢,可不得鬨上天啊。“
她捏了捏易拉罐,聽著哢嚓的脆響,忽然堅定地笑道:“但我不會屈服的。”
殷妙同樣笑了:“我也不會。”
裴蓓睨她一眼:“怎麼,有人來搶你那寶貝男朋友了?”
“嗯,可凶了!不光搶,還欺負我呢!”
“告狀啊,讓你男朋友給你出氣?”
殷妙啜了口汽水,安靜地答道:“不要,我不想他知道這些,本來他背負的壓力就夠重了,但我是不會退卻的,因為‘離開’這個詞對他來說太殘忍,同樣的傷痛我不會讓他承受第二次。”
“假如連我都退步了,他又該怎麼辦呢?”
殷妙說話的音量很輕,斷斷續續飄散在空中。
裴蓓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能隱約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
她笨拙地摸著她的腦袋嘗試安慰。
“沒關係,都會好的。”
“嗯,會好的。”
兩人輕輕碰了碰杯。
像即將踏上戰場的英勇戰士。
幾天前,市集廣場的私人花園。
殷妙獨自麵對倨傲的露西婭和溫柔的卡特琳娜雙重打擊。
“這是下周婚禮的邀請函。”
卡特琳娜掏出黑金色的精致邀請函,帶著淺淡的笑意推到她麵前。
“婚禮?誰的婚禮?”殷妙挑了挑眉,麵色不變。
露西婭剛剛介紹完她未婚妻的身份,就迫不及待地拿出邀請函,這是什麼意思?
卡特琳娜靜靜地看著她,語氣溫和地解釋道:“請彆誤會,是普魯士的親王將會在波茨坦舉行婚禮,啊對了,你應該知道的吧,那是霍亨索倫的另一分支。”
“謝謝,我就不去了吧。”殷妙直接拒絕,將邀請函推了回去。
“為什麼不去呢?”卡特琳娜的聲音裡帶著天真的疑問,“是因為我嗎?”
“因為我和路德維希會一起出席,所以你覺得不方便嗎?”
殷妙沒說話,若有所思地看向這位卡特琳娜小姐。
她說“她和路德維希”,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路德維希劃為她的所有物。
再將她打成毫不相關的外人。
卡特琳娜還在說服她:“你難道不好奇嗎?”
“你現在看到的隻是片麵的他,可他身為霍亨索倫的那麵,你從來沒見過吧?”
“請你理解,我和他的關係是家族內部共同的決定,但我覺得,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一起聊聊這件事,尋求一個圓滿的解決方法。”
殷妙最終應道:“謝謝,我會考慮的。”
……
殷妙離開後,卡特琳娜姿態優雅地喝了一口咖啡,骨瓷的杯子放下時,沒有發出任何響聲。
露西婭在旁邊皺著眉頭,不解地問:“你為什麼邀請她?這種場合她沒必要出現吧?”
良好的教養像被刻進骨子裡,卡特琳娜拾起手絹,擦了擦妝容依舊完美的嘴角。
“你不覺得如果她來的話,會變得更有趣嗎?”
“我挺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