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俺不是叫人給家裡捎信兒說俺去府城了麼。”周鳳英忙迎上來,把自己懷裡的褡褳往老頭兒懷裡一塞,湊近老頭兒耳邊兒,低聲道:“好幾十兩銀子,爹你可拿好嘍。”
“啥啥……啥東西?”老頭兒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褡褳。
“爹,你打開看看,白花花的銀子,閃瞎眼,”周鳳英小得意地看著老頭兒。
老頭兒一臉狐疑地瞪了閨女一眼,將褡褳撩開個小口,手伸進去,不用拿出來,一摸那手感就知道是啥,瞬間變了臉色,先是向四周警惕地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這邊兒,才捂緊了褡褳問小兒子,“二郎,這是咋回事兒?鳳英她乾啥了弄這些銀錢。”
周大郎從二郎手裡接過娃子,周二郎道:“爹,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再細說。”
老頭兒駕著驢車來的,小毛驢兒年齡還小,老頭兒舍不得用,隻讓二郎,閨女,小孫子坐車上,他和大郎在後邊兒跟著。
周二郎怎麼可能讓自己爹走著,自己坐著,和大郎強行把老頭兒按在車上。
有大郎在,一家人安心得很,兜裡揣著銀子也不怕,老頭兒等不及要弄清楚咋回事兒,周鳳英挑要緊的,簡單說了下怎麼回事兒。
當老頭兒聽到一兩銀子一個辣椒時,眼睛瞪得老大,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地問,“鳳英,他,他們莫不是傻?”
周二郎輕笑,“爹,南州府的有錢人追求的就是咱們買不起,他們吃的不是辣椒,吃的是麵子,吃的是獨一無二,酒樓收咱們一兩銀子,就能賣彆人十兩銀子,且還不是誰出錢就能買,須得有頭有臉有體麵的人才能買到。”
頓了頓,周二郎又道:“南州府幾大酒樓一直爭不出個名次,這次得了咱們辣椒的酒樓,完全可以人無我有,奇貨可居,壓上其它酒樓一頭。”
“對了,大姐,你們賣給的是哪家酒樓?”周二郎轉過頭問周鳳英。
周鳳英隨口道:“叫什麼吉香居來著,氣派得很。”
周二郎一怔,垂下眸子沒有說話,他實在不想和林家人扯上任何關係,讓林家人自己狗咬狗,他置身事外最好不過。
那天他在酒樓同林錦兒什麼實質性的話也沒說過,合作?那是林錦兒的自以為,他隻不過是去給林家酒樓寫菜譜,若說合作,那也僅限於為林家的酒樓寫菜譜,店招。
他一個有婦之夫如何能同一個寡婦牽扯不清,他合作的人是男人木錦,而非女人林錦兒。
自家的辣椒麼?
瞞不了多久的,有利益的地方就有聰明人,何況是如此暴利,很快就會有人聯想到藥店裡的辣椒,雖大小有差異,但畢竟都是辛辣味道,形狀也差不多。
周二郎也不想讓自家獨占這暴利太久,一來自家無權無勢守不住,二來暴利的東西不長久,他也不想讓家人因為沾了一次便宜,從此以後就總想著天上掉餡餅,想著不勞而獲的事。
等這辣椒紙裡包不住火的時候,周家就賣辣椒籽,按“粒”賣,一兩銀子一粒,免費附贈種植技術指導。
夜風吹來有些涼,周二郎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兒子蓋住小肚子。
到了家,老太太和朱氏聽說此事,自是喜不自禁,老爺子一想到自家菜園子裡結的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當下就要弄個鋪蓋跑去守著去,被周二郎攔住。
“爹,辣椒可以吃且能賣錢,隻咱們自家知道,你這興師動眾去守著一個菜園子反倒是引起人家注意,都會好奇咱家菜園子藏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貝,若街坊鄰居問你,你如何說?”
稍頓,“不說街坊鄰居,若是親戚來問,或是族長來問,你當如何應對?”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況且大隱隱於市,沒有這些辣椒,我周家的日子也照樣要過,這筆就當是意外之財,得知我幸,失之我命,莫要被一點銀錢搞得成日緊張,日子都過不安生。”
周老爺子是這個家明麵兒上的一家之主,實際上遇到大事兒做決策的還得是周二郎。
老頭兒一尋思覺得兒子說得在理兒,不過還是有點兒放心不下那寶貝辣椒。
周二郎道:“弄過幾隻雞到菜園子裡去轉移視線,再弄條狗在菜園子守著,人家隻當這狗是守著咱家雞呢,除非知道咱家辣椒秘密的人,否則外人去了注意力也隻會在雞身上,而非幾顆破菜。”
“爹,二郎這法子實在好!”
周鳳英一拍大腿,“俺剛才還想著說弄兩條狗過去,若有人進菜園子,狗一叫,咱就能聽見,可平白無故菜園子裡養兩條狗也是招人猜忌,咱把雞放過去,可不正好。”
一家人商量完,都覺得這個法子妥當得很,折騰一天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周鳳英悄悄叫住朱氏,讓她到自己那屋去一趟。
朱氏不明所以,看了丈夫一眼,周二郎道:“你去吧,我先回屋兒。”
周鳳英拉著朱氏往自己屋裡走,“你啊,啥都聽二郎的,可給他慣得。”
朱氏笑笑不說話,夫妻之事無須為外人道。
進了屋,周鳳英拉朱氏坐下,轉身從布包裡取出一塊布料來,水紅色的,“弟妹你來摸摸,看滑溜不。”
“大姐,你這買的莫不是綢布?”朱氏一上手,入手光滑溫涼的手感,當真讓人愛不釋手。
周鳳英笑,“豈止是綢布,還是南州城裡現下最時興的料子呢,大戶人家的娘子、小姐穿的,咱也學人家闊氣一回,這塊兒布料我讓人量了,可做三個肚兜,邊角料還能裁兩個荷包出來,咱倆和蘭姐兒一人一件兒,你手巧會繡,弄個花兒草地上去,好看著呢。”
說到這兒,周鳳英見蘭姐兒正洗腳,沒注意自己這邊,湊到朱氏耳邊輕聲道:“你穿上二郎指定喜歡。”
朱氏一下子羞紅了臉,“大姐,你說得哪裡話。”
周鳳英咯咯笑,“不耽誤你你們兩口子歇著,趕緊回房吧。”
朱氏雖然心中想著二郎,哪好意思馬上就走,那不坐實了大姑姐的話,坐著和周鳳英又扯東扯西閒聊了一會兒,這才回了東廂房。
她心裡是感激自己這個大姑姐的,能想著自己,知夫莫若妻,她上手一摸那料子就知二郎定是喜歡的。
回到屋兒,周二郎已經收拾妥當,意外地沒有在書案前看書,男人穿了寬鬆的白色薄袍,側臥床邊,一條小腿支起,一手撐頭,一本捧著書卷,朱氏莫名臉紅。
窗外,黑漆漆的陰影裡一個身影兒沿著牆根兒往門外走,不多會兒,又跟出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