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鳳英淬道:“黑心肝的缺德玩意兒, 早晚遭報應!”
周二郎低斂了眉眼,周錦鈺忍不住感慨男尊女卑的社會對女孩子的極度不公平。
即便強勢如大姑這樣的女人,若不是恰好爹是秀才, 有點兒人脈有關係,周家也多少有些積蓄來疏通關係,當然, 最主要還是大姑的夫家是沒有勢力的平民, 不然的話, 大姑毆打丈夫做牢一年,姐姐也要在那個小妾的手底下討飯吃。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從車上爬起來,小手兒抓著車幫往車前邊挪,周鳳英手疾眼快忙扶住他腰, “小祖宗,彆摔了你,是要找你爹嗎?大姑抱你。”
周二郎聞聲轉過頭來,忙把孩子接過來,“鈺哥兒是要和爹一塊兒趕車麼?”
周二郎將手裡的鞭子遞到他手上, 周錦鈺在父親懷裡抬起頭來, 長長卷翹的睫毛下, 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撲閃著, 似無辜似妒忌,道:
“爹,村裡人都說你不會隻有鈺哥兒和娘, 還會有很多其她的女人和孩子, 是真的嗎?爹有了其他孩子還會像現在一樣疼愛鈺哥兒嗎?”
周二郎食指點了點兒子的額頭, “小腦瓜兒裡想什麼呢, 什麼很多女人很多孩子,你聽人家瞎說,爹自己都要靠我們鈺哥兒種辣椒賺銀錢養著呢,哪有閒錢養那麼多人。”
他大手握住了兒子的小手,“就算有錢,養那麼多人,豈不是要把爹累死。 ”
周錦鈺將頭靠緊了父親。
周二郎摸了摸兒子額前軟軟的小頭發,“爹有我們鈺哥兒一個就很好。”
……
九月初五,鄉試放榜的日子到了。
府城在貢院張貼榜單的同時,亦會派人到中舉人的家中報喜,隻不過沒人能淡定在家中坐等,都會提前跑去貢院門口第一時間等待放榜。
周二郎亦不例外,雖說他心裡已經十拿九穩,但榜單一日沒有公布出來,一顆心便落不了地,南州府考生接近萬數,每年錄取不過百人左右,錄取率低不說,何況文無第一,科考題目沒有真正的標準答案,主考官的主觀偏好亦是會影響錄取結果。
周老爺子比兒子更加緊張激動,天還沒亮就催促著兒子起程,兩人到達鎮上碼頭時,天不過才剛剛見亮,薛良父子竟然比他們爺兒倆到的還要早,也跟碼頭上等船呢。
薛良特彆激動,多虧了周二郎給他眷抄的那些筆記心得,他感覺自己這次超常發揮,運氣好,說不定真能摸到個榜單的尾巴。
坐上開往南州府城的第一班客船,四個男人一路上都沒咋說話,實在是等待的心情太焦灼,無心聊天。
他們幾個到達南州府貢院的時候,張燈結彩的貢院外牆前已經裡三層外層擠滿了嗚嗚嚷嚷的人。
周老爺子後悔沒帶大郎來,大郎指定能夠擠得進去,擠不進去也舍不得找個地方坐下休息,幾個人淹沒在人群中,眼巴巴等著放榜。
鐺! 一聲震耳鑼響,貢院的大門在眾考生的望眼欲穿中,緩緩打開,有官差捧著榜單從裡麵走出來。
“張榜了,張榜了,都讓一讓,讓一讓!”
官差吆喝著,圍著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狹窄的小道,官差剛一過去,便又迅速圍的水泄不通。
榜單張貼完畢,其中一官差敲了一聲鑼,示意眾人安靜,按照慣例,給前三名報喜,其他人自己看。
人群中,周二郎隻聽得耳邊響起:“頭名解元,周鳳青……”
後麵說得什麼他全都聽不到了,周圍沸騰的人群在嚷嚷什麼,再入不得耳。
他三歲啟蒙,十幾年寒窗苦讀,終於有個結果了!
周家莊。
族長周長元一大早就跑到周家了,他見識廣,又聽自家女婿多次誇周二郎,說是中舉希望極大,是以比周家人對周二郎更有信心。
來了見周長慶不在家,便指揮著周家幾人把院子裡裡外外都打掃一遍,又替周長慶給家裡的眾神上了香,尤其是給文昌帝君多上了三把。
周鳳英有點兒忐忑,問周長元,“叔,俺家二郎臉皮子薄,咱這麼折騰,萬一要是中不了,讓他臉往那兒擱呀!”
“呸,呸,呸,趕緊吐,趕緊把剛才那話吐掉,今兒放榜的日子哪能說這等不吉利的話。”
周鳳英被族長滿臉的嚴肅鎮住,忙在地上連吐了好幾口,她比周家任何人都盼著二弟高中,二弟若中了,蘭姐兒以後就有大靠山了。
周長元吩咐周鳳英,“去,封幾個紅包,一個裡麵至少放一兩銀子,一會兒若有官差來報喜,咱得給人賞錢,這都是規矩。”
周鳳英轉身要去準備,又被周長元叫住,“大人孩子都換身體麵的新衣裳,彆在官差麵前丟了二郎的臉麵。”
“成,叔,俺都聽你的,得虧您過來了,要不俺爹不在家,俺們幾個啥也不懂。”
快臨近晌午時分,周家莊村口突然響起一陣喜慶的鑼鼓鞭炮聲。
差官進村報喜,到村口先給放了共計101響的鞭炮,寓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說明白點兒就是——哥們兒,看好你呦,解元的前麵是會元。
整個周家莊炸天了!
媽呀,中了,中了,周二郎竟然真中了!
周家莊真出了官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