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車夫已經等候多時,新買回來的下人,簽了賣身契的,賜名“胡安”,遠比張福那種長工性質的下人更可靠。
秋霜的直覺異常的準,自從上次周錦鈺被劫持以後,周二郎就看張福不順眼了,隻不過他不會做得明顯,以家裡車輛不夠為由,又買了一輛新馬車,並配了新的車夫,慢慢邊緣化張福。
等什麼時候周錦鈺習慣了新的車夫,習慣了張福經常不出現,找個機會辭退就是了。
如果說張福剛進周府時,周二郎身上還有一些平易近人的和善,如今卻是不怒自威,叫人不敢放肆半分。
見到周二郎出來,胡安忙大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聲“老爺”,小心地攙扶著周二郎上車。
周二郎年紀輕輕,自是不需要人攙扶,但是禮不可廢,就是在這些細枝末節的習慣中,潛移默化地培養下人對主子的恭敬臣服。
坐在馬車上,周二郎閉目養神,想著禹北向陽花的事情,這向陽花的出油率超乎想象得高,遠遠超過豆油,且炒出的菜味道絕不比豆油差,最關鍵它不像黃豆那般挑土壤,這才是最關鍵的。
雖說產量略低,但大乾朝不缺土質不好的荒地,擴大種植麵積來彌補就行了。
今年剛剛試種,明年就可以大量種植了。
不過想到明年種植的事兒,周二郎又大為頭疼,今年能種是天時地利人和,加上徐庚沒把這當回事兒,明年卻不可能這般順當了。
——徐庚必會出來阻撓。
原因無他,影響力也是一種變相的權力,誰的影響力大,往往誰的話語權就大。
至於永和帝支持不支持,還真不一定,周二郎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皇帝完全沒有勵精圖治,開疆擴土的野心,隻要是影響不到他皇位的事,能不冒險就不冒險。
在這種人手底下乾活,實在憋屈!
永和帝時刻擔心他變成第二個徐庚,可皇權屢屢受到挑戰,本質上是大臣太能乾嗎?
是你這個做皇帝的馭下無方,不懂權力平衡之道,這個問題不解決,就算沒了徐庚,沒了我周二郎,還有無數個徐庚和周二郎層出不窮。
真是用的著了,恨不得你是那補天的女媧,能替他收拾一切爛攤子;用不著你了,你的能乾就全都成了罪過!
天下能有這樣的好事兒?
乞丐都能當皇帝了。
若說以前周二郎對永和帝還保持著敬畏之心,如今這一遭,卻是徹底看清了永和帝的本質,徐庚有膽子架空他,端王有膽子生出謀逆之心,說到底,都是看出了這位皇帝的無能。
與其如此,還真不如……
周二郎長指揉了揉眉心,壓下心中戾氣。
不過他這次卻是沒打算繼續慣著永和帝,真當他周鳳青是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看門狗嗎?
田稅變法,禹北賑災,西北平亂,合著他拋家舍業,拚死拚活為大乾朝填補窟窿,卑躬屈膝哄著他,是完全走錯了路線唄。
這種人不能哄,更不能給他任何安全感覺,就得壓製他,嚇唬他,讓他惶惶不可終日,他越是心驚膽戰,對手中唯一可用好用的刀才會更加依賴。
你不是有安全感嗎?
那我周鳳青還真就不替你四處補牆了。
有這閒工夫,我陪陪我兒子不好嗎?
馬車到了皇城,周二郎從馬車上下來步行,趕巧,戶部李尚書的轎子落地,李尚書從轎中穩步下來。
從名義上來講,周二郎這個戶部侍郎在戶部尚書的手低下乾活兒,是李尚書的下屬。
但從實權以及影響力來看,周二郎乃是天子近臣,太子少師雖然隻是個榮譽稱號,那也是堂堂的正二品。
雖說是有點兒被永和帝忌憚,但那恰恰證明人家不是一般的能乾,能被皇帝忌憚的大臣不就那幾個嗎,都是站在權力最頂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
李尚書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平平安安混到告老,彆覺得這告老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實則危險重重。
這做官就要得罪人,不想得罪人是乾不成事兒的,有時候你自己得罪了什麼人自己都未必知道。
在任上的時候還好說,一旦你要告老,想要整你的人可能就開始蠢蠢欲動了,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真要論起來誰身上還沒有點兒事兒?
因此,見到周二郎,李尚書極為客氣,禹北賑災時兩人關係維持得不錯,這層關係維護好了,說不定就用得上呢。
周二郎見到李尚書亦是尊敬客氣,李尚書想什麼,他心知肚明,正好,他也有用到李尚書的地方,這位老大人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先拿出點兒誠意唄。
漂亮話可不值錢。
兩人邊走邊聊,顯得十分熱絡!
周二郎幾乎可以預料,今兒的早朝,徐大人安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