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娘急匆匆趕到太白樓門口的時候, 二郎父子倆正隨著端王一道走出來。
“雲娘,這位是端王爺。”
朱雲娘一驚,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衫, 上前見禮, “臣婦見過王爺。”
“周夫人不必多禮。” 端王抬手虛扶了她一般,溫聲說道。
朱雲娘見過禮就自動退回到二郎身邊, 二郎對著她輕聲吩咐,“我與王爺有事要談, 你且帶鈺哥兒先回去。”
“無妨,帶著孩子一道去本王府上吃個便飯。” 端王毫無預兆地突然開口, 把朱雲娘嚇一大跳。
周二郎側過頭, 朝端王笑道:“小兒太過頑劣, 怕是會麻煩到王爺。”
被迫頑劣的周錦鈺聽出他爹這話裡的意思是不願去端王府,眼睛眨了眨, 仰頭對周二郎道:
“爹, 鈺哥兒不能同您一道去王府, 鈺哥兒今日約了朋友去凳城樓,爹教過,做人要守信, 不能失信於人的。”
聞言, 端王不禁挑了挑眉, 垂眸看向周錦鈺, 目光裡帶著“我看透了你小伎倆”的揶揄,似笑非笑。
周錦鈺被他看得不自在, 往周二郎身上靠了靠,不由拉住了爹的手。
其實他這理由找得極好,對方若是拒絕就是強人所難, 陷他於不守信了,隻不過他麵對的卻是端王這樣的老狐狸,豈能吃他這一套。
對方一個了然的目光投射過來,這為難就落在了周二郎身上。
既要替兒子把話圓上,又不能得罪端王。
周二郎大手安撫地輕握了下兒子的小手,笑道:“爹教鈺哥兒守信用沒錯,但凡事需得變通,不可死板恪守。凡事都有輕重緩急,需得區彆對待,爹派人替你去告知你的朋友,說明原由,想必他會理解的,鈺哥兒若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回頭兒送他一件小禮物聊表歉意即可。”
周錦鈺忙點頭稱是,“爹,鈺哥兒曉得了,以後做事不能死板,要考慮實際情況。”
端王站在一旁看著小孩兒對父親滿臉信任與依賴,一副乖巧聽話的小模樣,莫名有些妒忌,這就是父子天倫嗎?
一家三口上了端王的馬車,周錦鈺以為自家的馬車就夠奢華了,不成想端王的馬車更加奢靡。
楠木車身,紋飾繁縟,雙魚戲珠紋間以吉祥鎏金雲紋,精美異常,更加誇張地竟然有四匹馬拉車,待進到車內,寬敞到不像是馬車,而像是一間家具一應俱全的房間,腳下是柔軟的皮毛地毯。
見端王沒有脫靴,周家三口亦沒有脫,跟著上了車。
端王自己坐一側,周家三口坐在另一側。
周二郎見端王毫不避諱邀自己去他府上,目光閃了閃,出言試探道:“王爺,若是陛下那邊問起今日之事——”
“皇帝就那兩條眼線而已,如今東廠不是已經廢了嗎?” 端王像是無所謂道。
東廠是廢了,可還有西廠在那杵著呢?
端王卻提都沒提。
難道說端王竟然知道魏倫是他的人!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那自己向徐庚傳遞消息的事——
想到此處,周二郎後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
周二郎麵色不好看,端王卻是不理會他,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笑著招呼周錦鈺過來,“鈺哥兒,到本王這兒來,本王有話要問你。”
周錦鈺很不想過去。
但是對方貴為王爺,叫他做什麼,他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力,即便是位高權重的爹爹在端王麵前不也得低頭。
他雖然不情不願,但終究知道不能任性,繞過小桌走過去,先是規規矩矩給端王行了個禮,這才坐到離端王稍遠一些的位置。
端王看了瞥了他一眼,嘴角兒勾了勾,取了桌上盤子裡擺放的點心遞給他。
周錦鈺擺擺手,脆聲道:“多謝王爺,錦鈺正在換牙呢,爹不叫吃太甜膩的東西。”
其實周二郎隻是限製他吃,並未一點兒也不叫他吃,但是周錦鈺就是不想配合端王。
端王的手尷尬地舉在半空,周二郎此刻有些心不在焉,雲娘見丈夫沒說話,忙替兒子圓場道:“鈺哥兒,偶爾吃一次不礙事的,你瞧王爺手裡的點心多好看,娘見都沒見過呢,鈺哥兒不想嘗嘗嗎?”
周錦鈺收到雲娘的暗示,隻得接過端王手裡的點心,說了聲“謝謝王爺。”
然後他朝端王請示道:“我可以把點心分給爹娘嗎?”
端王點點頭。
周鈺把一塊兒點心分成了三半兒,遞給周二郎一塊兒,朱雲娘一塊兒,自己留了一塊兒,唯獨沒有端王的。
端王:“……”
朱雲娘簡直尷尬得要死,這孩子,今兒是怎麼了,好像處處和這位王爺作對。
周二郎這會兒緩過神來,輕聲斥責兒子,“鈺哥兒,你又調皮,王爺哪裡惹到你了?”
這種明擺著的事兒,在端王麵前也彆遮掩,乾脆把窗戶紙捅破,實話實說,就是小孩子調皮而已,你端王總不至於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再者說端王今日這架勢擺明了是想要認親,他這當舅舅地好意和外甥較真兒嗎。
周錦鈺收到二郎的警告,咬了咬嘴唇,把自己手裡的點心掰了一小塊兒遞到了端王麵前。
其實周錦鈺絕非任性之人,但是端王利用周錦鈺綁架周二郎這件事讓周錦鈺實在對端王生不出什麼好感來,下意識就抵觸他。
端王少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經驗,倒是賀景勝經常跟著他娘到端王府來看望王妃時,有時碰到了,會說上一兩句話,也說不上是喜歡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