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乾朝來說, 絕嗣絕對是一件大事,對普通百姓來說是遺產無人繼承,充公;先祖無人祭祀, 成為孤魂野鬼;而對皇家來說更是涉及到祖宗基業江山傳承的大事。
對端王來說, 他恨永和帝入骨,不可能奪了永和帝的皇位,自己百年之後又把皇位傳給侄子,也就是永和帝的兒子,他圖什麼!
而從端王妃那邊的侄係過繼,先不說血緣上毫無關係,就是在感情上,他連端王妃都不喜, 更不要提對方的子侄。
所以無論是從現實利益,還是在感情上,周錦鈺都是不二人選, 這裡麵唯一的不好就是周二郎。
其實在原本的計劃裡,他是要把周錦鈺過繼過到自己名下, 但不是現在,因為不劃算。
其一, 會讓愛子如命的周二郎不滿。
其二,會讓心存幻想, 想要把自己子侄過繼給他的端王妃一族不滿。
誰知道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因為太子一事,讓他對周二郎不放心,原本隻是想扣下周錦鈺做人質,讓周二郎老實聽話,畢竟永和帝的身體撐不了多久的, 在這種關鍵時候,周二郎這顆重要的棋子絕對不能出錯。
他還真沒想著不讓周二郎探望。
誰知道周錦鈺竟然落水失憶了,醒來還把自己當成了他爹周二郎,親近得很,這讓他產生了更大的貪念。
他不僅僅想要一個繼承人,還想要一個把他當成親生父親,屬於他自己的孩子。
儘管知道這樣做,同時會得罪兩方勢力,但他還是忍不住做了。
權力的儘頭是孤獨。天下之大,他趙修遠隻不過孤身一人,端王府繁花似錦,女人仆從無數,他趙修運仍舊是孤身一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儘頭是毀滅,誰還不懂這點兒道理,可天下又有幾人能戰勝自己的貪心,萬一僥幸成功了呢。
聽到下人稟報周二郎來訪,端王揉了揉眉心,腦仁兒疼,一個月來好幾次,總不能次次都用同樣的理由拒絕他。
蕭祐安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一個是外甥,一個是女婿,顯然都不是什麼善類,一旦打起來,都是會置對方於死地的狠人。
女婿死了,閨女成了寡婦,外孫沒了親爹,閨女成了寡婦倒也好解決,好男人,好看的男人多的是,沒有周二郎,還有王二郎,這不是問題。
問題是外孫這邊,有朝一日外孫記憶恢複,得知自己成天叫爹的“舅舅”殺死了他親爹,叫他情何以堪。
外甥倘若在意鈺哥兒的想法,必定有所忌諱,不敢對女婿下死手,女婿這樣的人,隻要你殺不死他,必被他反殺。
那就是外甥死。
問題是外甥也非吃虧的主兒,死之前必定要拉著女婿一塊兒下地獄。
說到底,內部矛盾還是內部解決比較好。
不就是孩子問題嗎?
外甥的病不好治,好治也不能給治,他絕無可能為姓趙的延續血脈。
至於女婿的病,他自然也治不了,他對男人為什麼讓女人生不了孩子沒研究,也沒興趣研究,但這並不妨礙他神醫的名頭。
就憑這神醫的名頭,給倆人畫個大餅還是很容易的。
想到這兒,蕭祐安開口道:“鈺哥兒是暫時失憶,不是喝了孟婆湯,你好自為之,另外你的子嗣問題,舅舅雖無十分把握,但可一試。”
端王沉默半晌,斜睨了蕭祐安一眼,“舅舅不必騙我,最不希望本王 有子嗣的就是舅舅您了。
蕭祐安點點頭,“說的也是,你不提醒,舅舅倒是忘記這茬了,你身上還流著一半兒趙家的血脈,這子嗣還是沒有的好——不過舅舅不能給你治病,可以把女婿的病治好,多給舅舅添幾個小外孫。”
端王沒好氣地懟他,“何必這麼麻煩,您自個兒生不得了。”
“一派胡言,我乃修道之人。”
“修不修道還不是看您實際需要。”
“瞎說!”
“嗬……”
再次見到端王,周二郎依舊禮數周全,臉上看不出一絲對端王不允許自己探望孩子的怨懟,如此能忍,如此沉得住氣,端王佩服之餘,也不由心生忌憚。
周二郎手裡拎了個保溫食盒,“鈺哥兒在吃食上口味略重,喜歡吃臭豆腐這種小吃食,以前總是拘著他不準吃,不成想越是不想讓吃,他便越喜歡,時常偷吃,鳳青想王府大抵不會有這種小吃食,便買了來,給孩子解解饞。”
端王沒接他話,突然開口道:“周鳳青,本王為什麼不準你探望鈺哥兒,你可清楚。”
周二郎眉心一跳,端王這話問得有意思。
周二郎放下手中食盒,衝端王一拱手,“ 周鳳青為一己私欲曾經背叛王爺,不準探望鈺哥兒是王爺對下官的警告,相信等鳳青經受起王爺的考驗,王爺自然會允許我們父子相認。”
這就是同級彆對話的好處,端王剛剛釋放出一點兒想要緩和矛盾的信號,周二郎立即給端王把梯子遞過去。
到了他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即便是錯了,也絕對不可能承認錯誤,他必須永遠都是對的,這是一種上麵人對下麵人的絕對權威,不可挑釁。
端王一笑,“你知道就好,距離鈺哥兒落水有一個來月了,孩子現在情緒剛剛穩定,本王也非不近人情之人,你想念孩子,本王亦可也理解,可以準你探望,但不可亂說話,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