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麵, 端王和周二郎之間實際上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協定,那就是讓天意來決定周錦鈺的歸屬。
倘若周錦鈺能恢複記憶,那他就還是周二郎的兒子, 倘若周錦鈺不能恢複記憶, 他就合該是端王的繼承人。
端王做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能做出如此妥協, 換做一般奴性深的大臣或許還真會心存感激,忘記那孩子本就是自己的兒子,用得著你妥協麼。
可端王遇到的是周二郎, 蘿卜加大棒的手段他比端王玩兒得更隱晦更高明。
自來隻有他馴化掌控彆人的份兒, 你想控製他?那你得隨時做好準備生不如死!
他看他如何收服那位新科林狀元。
換一般人被姓林的如此欺負,翻身第一件事就是啪啪啪打臉,周二郎怎麼做的?
他先折磨對方的心理, 在那兒不動聲色地看著你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折磨到對方以為他會大度放過的時候, 他又極其隱蔽地向周圍人傳達他對林狀元的厭惡,你想吧, 領導厭惡的人那就是眾矢之的,到處都是給穿小鞋的,林狀元的日子能好過才怪。
你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
不不不, 他想不起你來,這事兒過去了, 他那天想起你來了,你還得接著倒黴。
詔獄那次, 他直接把林狀元嚇破膽, 自此再也升不起任何恐懼之心。
其實自始至終,周二郎表麵上沒有動林狀元一根頭發,反而是極其大度, 不計前嫌,可林狀元就是怕他,極其的怕,怕的同時又願意效忠他,因為在林狀元的眼裡,周二郎確實是極其有容人之量且能力極強的上司。
他對林狀元玩兒得是心理戰。
你再看他收服劉永年的過程,才是真正高端局的玩兒法,到了劉永年這個層次的人,光心理層麵兒上的較量肯定不夠,更是兩個人智力與意誌力的綜合對抗。
周二郎在審訊劉永年之前,先利用錦衣衛把人家的背景調查了個底兒朝天,甚至細節到人家的房事頻率,這些與調查案件有關嗎?
不一定,但周二郎的習慣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有用的細節,正是因為從劉永年房事頻率的不對勁兒摸到了對方有外室的事。
又從外室這件事調查到了劉永年與劉夫人的愛恨糾葛。
接下來,就是他在劉永年麵前扮演公私分明、在其位謀其政的角色,實際上命人用大刑的是他,在劉永年麵前於心不忍讓人放水的也是他。
一番較量之後,以劉夫人為突破口,攻進劉永年內心最柔軟也最愧疚的部分,雙方惺惺相惜,隻恨相見太晚立場對立,最後周二郎甘冒風險為他爭取到活命機會,這才有了後麵的把劉永年收為己用。
端王看到了周二郎的能力,顯然對周二郎的心機城府遠遠低估。
上次父子相見,表麵上看周二郎確實遵守與端王的約定不亂說話,不主動透露自己與鈺哥兒的真實關係。
實際上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小動作都在強烈的向兒子暗示並傳遞信息。
端王看到了又如何,一個父親的情不自禁你個始作俑者還有臉去責怪?沒看蕭祐安都不好意思麼。
周二郎成功了。
他為周錦鈺穿靴,他親昵輕撫兒子頭頂的小動作,他看兒子慈愛的眼神都讓周錦鈺感到無比的熟悉,遠比同端王這個爹相處更讓周錦鈺感到安心親切。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周遭一切的不對勁兒就越發明顯。
首先就是自己失憶了,爹難道最想要做的不是幫自己恢複記憶嗎,為什麼他總是對自己的過去幾乎不提。
其次,他發現自己每一件衣裳,甚至連一雙襪子也都是新買來的,竟然沒有一件是穿過的,那他以前的舊衣服到哪裡去了?
他為什麼在王府找不到自己的過去,找不到一絲自己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
如果說端王是親爹,那位先生是養父,那為什麼他長得跟那位先生也很像呢?
還是說跟著誰時間久了就長得像誰?周錦鈺的心裡充滿了疑問。
端王沒帶過孩子,更沒帶過周錦鈺這般聰慧的小孩兒,他對七歲孩子的智力認知停留在五皇子或者是六皇子的程度。
周錦鈺在他眼裡自然是比一般小孩兒聰明得多,但一個小屁孩兒他再聰慧又能聰慧到那裡去,尤其孩子還失憶了。
所以他想不到一個孩子竟然能注意到如此多的細節。
周錦鈺其實好幾次忍不住想要找端王問個明白,話到嘴邊兒他又忍住了,他想先想起以前的事情再說。
目前看,端王隻有他一個兒子,他是不可能讓自己認回養父的,自己倘若說了,說不定會給養父帶來麻煩。
周錦鈺向端王請求讓周夫子過來府上授課,端王哄他說周夫子最近忙,不如先給他另找一個夫子。
周錦鈺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