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我剛剛在找你。”
隻薑勤風這一句話,剛剛還微妙的氣氛,一瞬間平和許多,江佑鄰的嘴角彎得更彎,總算真心實意了。
他仿佛完全忘記幾個時辰前勸人丟棄謝靈檀的事,竟對小魔人露出一個笑來。
“我這裡有多餘的衣物,你要穿嗎?”
說罷,他遞過來一套黑色的錦袍。
謝靈檀站在左邊,江佑鄰站在右邊,仿佛一黑一白兩枚棋子僵持著,也隻有薑勤風能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笑得毫無芥蒂,甚至主動承擔起抗壓的責任。
“找個地方換衣服吧,要不然太容易被他們當作魔人啦。”
懷有莫名敵意的江大公子,好似一隻揚起尾巴示威挑釁的白狐狸,而這個好相處的江二公子像極了以前他養過的傻薩摩,謝靈檀接過衣服,低低道:
“多謝。”
薑勤風望著謝靈檀離去的背影,總算鬆了口氣。
希望以後他能順利地扮演可愛友善的NPC角色。
護城修士們見謝靈檀確實並非魔人,立馬放下劍來,他們步履匆匆,分散到村落各個地方處理善後。
現在隻有他和江佑鄰兩個人了。
“你的肩膀還痛嗎?”江佑鄰問。
說起這個,薑勤風的左手撫上自己的右肩膀。
不可思議,同樣的地方,竟然被江佑鄰咬了兩次。
皆是攜恨帶淚,誓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血肉來,又可憐兮兮,像是除了這個忍著疼的懷抱,便一無所有。
薑勤風又是個不太講究的人,如果不特意去處理,這牙印恐怕要跟一輩子,成為專屬江佑鄰的印記。
“痛倒是不痛了。”
薑勤風怕他內疚,眉眼彎了彎,竟比瑰麗夕陽更要燦爛。
“小狗兒,你可不要再去咬人啦。”
他語尾輕揚,竟比臨江城最受歡迎的玉門蜂蜜還甜。
江佑鄰低下頭,垂著眼,如輝雪映照的臉,聽他打趣,染上朱色。
“隻咬你,總行了吧……”
薑勤風哼哼道:“你壞心眼,以後找不著老婆。”
江佑鄰壓不住自己的嘴角,他不似尋常少爺嬌生慣養,隻聽過糖塊蜜罐,卻從未嘗過,此時此地卻覺得什麼都明白了。
他怎麼這麼可愛。
像極了那隻在月光下追著自己跑跳的小白狗。
又或許,他喜歡那隻小白狗,忘記繁文縟節、克製家教,忍不住去逗弄它,也隻是因為它憨憨的樣子,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樣吧。
江佑鄰還欲開口,遠方竟傳來呼喚薑勤風的聲音,他們二人同時望去,天師門的弟子們收拾妥當,謝靈檀站在一旁,都在等人。
等的是薑勤風。
“生薑,快一點啊!”
“江師叔,我們都在等你啊!”
“哎呀,不知道回去吃不吃得上晚飯哦。”
江佑鄰呆了一會,此時霞光滿天,夕陽若血,靜謐村落,眾人喧囂熱鬨,明明美得直逼高士名人的畫卷,他卻心裡酸脹,難過的滋味像是潮水層層疊疊漫上沙灘,一次複一次,一回重一回——
他喘不過氣了。
不同於被人侮辱的恨怒交加,也不同於受人輕賤的羞憤難當。
他的嗓子好疼。
有一塊柔柔的絲帕塞在喉嚨裡,溫暖乾燥,吸光了他所有的聲音。
他開不了口。
薑勤風有些無奈地看著那群催命的人,轉頭看向江佑鄰。
“走唄。”
江佑鄰呼出一口氣。
他明白,這一次,身邊的人走過去,就再難回頭了。
修仙路,長漫漫,身無靈根,終究有緣無分。
但總還是要,最後說點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