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 徐小鳳便起了個大早, 收拾齊整, 就去找薑勤風,難得早起, 打算捉弄一下薑勤風。
沒想到剛走到小公子的樹下,遠遠就望見那林中練劍的年輕修士, 一襲白衣在熹微的天光下,一招一式都行雲流水般的流暢瀟灑,像是一隻清晨起舞的仙鶴, 片片羽毛都閃著奇妙的光。
徐小鳳走過去嘖嘖稱奇:“哇,我本以為我夠早啦, 合著你這是沒睡?”
“隻是覺得今日修煉有所懈怠, 早起練練劍罷了。”
薑勤風挽了一個劍花, 不在意地笑笑,抬起下巴示意徐小鳳看那邊樹上,樹葉層疊,光影斑駁,是謝靈檀在納靈。
“你們兩個倒是勤奮,公孫仙師看了一定非常滿意,我看最近大家在開皇, 修煉的興致確實被這好山好水衝淡了。”
薑勤風蹙眉,麵露擔憂:“我上次去稟明過公孫叔叔,他說會提醒,怎麼還是老樣子?最近也不見獅公玄, 他那頭獅子也沒蹤影,人跑哪去了?”
“哦哦,他老可憐了,天武門負責巡視警戒,他是門主之子,自然要以身作則,出了森林,便被派去邊界巡查啦,也不知這麼盛大的拍賣會,他會不會過來?話說這麼大的事,你們兩個一心一意修煉,竟然不知?”
謝靈檀也下了樹,走到他們兩人身邊,身上還帶著清晨新鮮的露水,氣味清新,十分好聞。
“時候剛好,把燕倚雲叫起來,去摘星樓了。”
因為賣畫的事被有心人炒得沸沸揚揚,薑勤風在開皇又成了一個話題人物,俗話說人胖出名豬怕壯,薑勤風偷偷為自己下了一道隱匿咒,免得引人注目。
不同於開皇境本身的古樸雅致、崇尚大自然的裝飾風格,摘星樓不論裡麵外麵金碧輝煌,很有靈寶境的感覺,處處都是金燦燦的,倒很符合拍賣會的主題。
薑勤風想著從來都是謝靈檀給自己科普,這次他做足了功課,笑著問道:“謝哥,你知道摘星樓名字的由來嗎?”
他笑著仰起那張好看的臉,眼尾上揚,帶著小小的得意,發絲微微淩亂,更是可愛了,讓人無法拒絕一切要求。
謝靈檀搖頭:“我不知。”
“本來啊,這裡全是茂盛的森林,有一天一顆隕石砸出一個大坑,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什麼都沒剩下,開皇的人就在這裡建了一棟樓,把這天外隕石供奉在此,故而叫摘星。”
謝靈檀盯著那一張一合的淡色唇瓣,本來冷冰冰的臉也被他帶笑了,那笑沒有薑勤風燦爛,輕輕的一點,像是盛夏的甜品,沁涼沁涼,卻又有些甜滋滋。
他說:“你真厲害。”
“哈,真不會說謊,看你這表情我就明白你早知道了,唉,不愧是謝哥。”
謝靈檀難得露出為難的神色,斟酌再三,伸出手,比了一個讚的手勢:“我確實知道,但你能看出來,也很厲害。”
薑勤風歎口氣,搖頭嘟囔,背後的馬尾搖得像隻小尾巴似的,步伐加快,向前走去,就在這時,人群一陣騷動,人山人海擠出了浪潮。
燕倚雲睡眼惺忪,幸好有徐小鳳拉著,差點沒摔倒在地。
“來了來了!是陳姑娘!”
“快瞧瞧她哥哥在不在!”
“這轎裡的是誰啊?”
一靈寶修士得意道:“我們靈寶第一美人陳寶珊,又叫寶珠仙子啊,生得珍珠般的漂亮,彆說在靈寶境芳名在外,就算是在整個修真界都非常出名。”
這位寶珠仙子,性子溫吞膽小,從不輕易見人,現在出現在摘星樓的門口,一時之間人人皆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佳人的芳容。
就在這時一個孟浪的弟子,開皇修士衝了上來:“陳姑娘,我多次求親,你卻避而不見,總要給個說法才是!今日,你必須下來讓我見見。”
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那可是開皇的,早聽聞開皇的男子不懂溫柔……”
“嘿嘿嘿,她真被逼出來,今日我們也可一飽眼福不是?”
徐小鳳最見不慣這種事,擼起袖子就想英雄救美。
“彆衝動,”薑勤風攔住他,定定道,“這可是金丹修士。”
人群之中再次爆發一陣又一陣的驚呼,原來是從轎子裡走出來一位妙齡少女,明眸善睞,楊柳身姿,隻微微一笑便教人心神蕩漾。
那蠻橫的金丹修士也震驚在原地,方才高傲的姿態不再,有禮道: “陳姑娘,我……”
誰知那女子輕蔑一笑,抬起手打斷他。
“螺兒隻是小小的一位婢女,你連這都分不清,還想求親?莫要擋路,自取其辱。”
這侍女看起來高傲不凡,也不過是個築基中期的小輩,那金丹修士聽了登時沉下臉,照著她的麵門就是一劈掌。
“休要猖狂!”
一個人影閃身擋在侍女麵前,薑勤風還未看清楚金丹修士如何出手,隻聽得啊的一聲,寶珠仙子的哥哥陳寶瑚被打倒在地,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猛地吐出一口血。
暗中觀戰的薑勤風和謝靈檀默契地相視一眼:這金丹修士的拳招身法當真不一般,僅僅一拳就夠陳寶瑚吃一壺了。
“這拳法,難道是開皇的體修葉童?”
此名一出,在場的開皇修士紛紛緘口不言了。
這兩個字在開皇境就是一個禁忌。
見上清三人都不知此人來曆,燕倚雲小聲道:“他的父親是魔域的祭血穀穀主,娘親是開皇萬兵林的女修,被玷汙後難產生下他就不幸過世了,林主青靈樾見他可憐,便收養下來……脾氣不怎麼好。”
“你說誰脾氣不好?”
葉童正一肚子火沒處發泄,又不好真對如花似玉的仙子下手,鐵拳緊握,悍然出手向燕倚雲襲去。
這次他可沒那麼順利,謝靈檀和薑勤風同時以劍鞘抵擋,兩道劍風,靈氣逼人,在摘星樓前刮起陣陣罡風,修為弱些的修士一下子連站都站不住。
“得罪。”
薑勤風對葉童的身法很感興趣,倒是願意和他切磋一二,丟了一個你善後的眼神給謝靈檀,拔劍出鞘,年輕氣盛,少年意氣,耀眼得刺目。
葉童本來對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上清修士不以為然,鼻子裡冷哼一聲,運靈出招,緊握雙拳,擺出猿山蔽日的招式。
金色的靈氣一層一層地覆蓋上雙拳,凝實成堅不可摧的暗金色拳套,指關節處伸出數根尖銳的刺針,可怖至極。
“要逃,還來得及。”
眾修士見他麵色冷戾,不由心裡發怵,心想這真是開皇的魔頭,修真境的不幸,在開皇養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副混世魔王的樣子,青靈林主的一片好心真是喂到狗肚子裡。
這個上清的修士要吃苦頭了。
哪知薑勤風輕笑出聲,是極其悅耳的青年嗓音,如果身處花樓,單單是這笑聲就能惹來許多孤高的歡場女子,隻是現在,總叫人覺得他柔弱可欺。
一團驚人的冰藍色光亮從他身體裡爆出,圍觀的人皆遮住眼睛,不敢直視,好純粹的靈氣,好強大的氣息。
難道今天無法無天的葉童撞到了鐵板?
“刷——”
自困龍囚後,他與靈心劍愈發心心相印,二品的劍身,卻能使出一品的劍意。
下一刻,兩人身姿交纏,薑勤風的劍風毫不客氣斬斷黃金拳套上的尖刺,猶如給猛虎拔去利爪,接著掠影飛步,配合手上淩厲招式,竟壓製得葉童沒有招架之力。
他身姿快,劍影輕,大部分人隻瞧得見他眸若冷星,長劍如虹,白衣似練,好一個出類拔萃的上清劍修。
“絕了,絕了,這小仙人的身姿真是絕了,這般風采,怎未聽聞過?”
張公公見自己的主子停轎許久,一直看著那修士的方向,立刻應景地稱讚。
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平靜道:“眼拙的奴才,你也不瞧瞧他身旁站的哪些人,這修士正是有雪魂公子美稱的上清境天武門修士江勤風。”
“是,是,還是主子的眼力好,”張公公輕輕怕打自己的嘴巴,又問道,“那主子還要看嗎?”
燕國皇帝不著痕跡地看了燕倚雲一眼,對方還關切地注視著戰局,分毫未察覺自己的存在。
他放下轎簾,轉動手上的玉扳指:“也沒什麼好看的,一定是上清贏。拍賣會快開始了,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