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偉醫院跑了兩天,就到了預定的滿月酒會那一天。
好在這種事早就提前讓助理準備,否則薑大偉肯定得抓瞎。薑宴超不算太好,按理說這種時候是堅決不能出院的。可滿月怎麼能沒主角?薑大偉的意思是薑宴超就不要露麵了,但郭聘婷覺得這樣不好,又去跟醫院商量,結果直接借了一套醫生護士班子,將薑宴超帶回了家。
薑晏維聽說這事兒,就嗬嗬一笑,神經病啊。
他還沒出院,薑大偉早上就來問他,要不要先回家,明天再回來。薑晏維心裡有打算,就拒絕了,“我跟同學一起,你不用管。”
男孩子的確不願意讓家長管,薑大偉也沒在意,隻是叮囑他到家記得出來見客,彆窩在小廳不出來。
到了晚上的時候,薑家可算是賓客滿堂。
薑大偉在秦城是數得著的商人,更何況他一向廣結善緣,人緣好得很,但凡秦城市麵上數得著的人物,今天都到場了。
除了霍麒,不過這位秦城新貴是誰的麵子都不給,大家也就直接將他排除在外。
可沒人知道的是,下午霍麒就提前到了,他隻是沒露麵,藏在了三樓薑大偉的書房裡,等待著宴會開始,跟自己父親成年後第一次見麵。
這並非他太謹慎,實在是他幾次意圖接觸,他爸都拒絕了。他怕直接出現在宴會上,他爸一看有他,就跟他去學校的那幾次一樣,扭頭就走——那個倔脾氣,這麼多年了,真是一點都沒變。
薑大偉也是出於這樣的顧慮,讓他等在這兒。到時候由他直接把人引來,一是薑大偉是多年好友,他的麵子不能不給,二是宴會上,就算不願意,也不能跟學校裡似的,直接扭頭就走,怎麼也要駐留一段時間,這不就給霍麒說話的機會了嗎?
霍麒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夕陽一點點落下,將他的身影越來越長,屋子也變得越來越暗,下麵的燈光越發明亮,人聲也更加鼎沸,但他帶著二十五年的忐忑,將雙手插/進了頭發中,並未有半點輕鬆。
書房隔壁就是主臥,郭聘婷還沒有下去應酬,在整理著衣服,陪著她的倒不是她媽了,而是她的一位表姐。
雖然嫁過來半年多,可因為懷孕,薑大偉也沒在家中辦過酒會,這是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現在薑大偉的朋友圈,所以異常緊張和忐忑。
她姐不住地安慰她,“沒事,不是都有大偉嗎?你就隻負責笑笑就行了,我幫你看好超超,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郭聘婷臉上的傷還沒大下去,塗了厚厚兩層粉才蓋住,不過現在她苦惱的不是這個,八成跟薑晏維鬥多了,有著異常的敏感,她蹙著兩道細細的眉毛,“薑晏維這幾天特老實,在醫院裡哪裡都沒去,我挺怕他憋著壞沒鬨啊。”
他姐對此不以為然,“不就一個小屁孩嗎?他能怎麼樣,還能把這兒掀了啊。我看著他,你姐夫也在呢,兩大人還壓不住個小屁孩,放心吧。”
郭聘婷略微不安地叮囑她,“等會兒他來了,你可讓姐夫看好了。那小子混得很,也不知道他媽怎麼教育的,六親不認就一個魔王。”
樓下薑大偉倒是好容易等來了郭如柏,是由他女兒郭月明陪著過來的。薑大偉直接讓郭月明自己去玩,自己跟郭如柏說話。
兩人是多年交情。當年薑大偉高考失利,直接跟著叔伯兄弟進城搞裝修,第一家裝修的就是郭如柏家。那時候他老婆還是林潤之呢,郭如柏是大學講師,林潤之是出版社編輯,標準的知識分子家庭,他愛學習,自然也敬佩這樣的人家。
所以乾活的時候,他特彆的上心。
郭如柏就發現這個小夥子跟彆人不一樣,然後就跟他聊天,聽說他高考失利家裡條件一般不能繼續複讀後又鼓勵他雖然不上學了,也要堅持讀書學習,還讓他來找自己。
一開始薑大偉是不相信的,可後來終究挨不過想要繼續學習的願望,就在裝修完兩個月後敲響了郭如柏家的大門。他沒想到的是,郭如柏一見他不但沒嫌棄,還特彆高興,替他解答問題,還推薦他讀書,甚至還給了他一張自己的課表——他是經濟學院的老師,讓他沒事過來聽聽課。
他們的忘年交就從這裡開始,這些年,兩個人都發生了不少事,薑大偉白手起家成為秦城富豪,郭如柏至今不過是個貧寒的教授,可依舊關係良好。
薑大偉拉著他悄悄說,“叔,等會跟我上樓一趟吧,向北在上麵。”
明顯的,郭如柏那張枯瘦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郭如柏是東北人,研究生畢業後安家秦城,但一直對老家念念不忘,所以給兒子取了個名字叫向北。這個名字多少年沒人叫過了,恐怕除了他自己,也就是薑大偉還知道,連他後來生的小女兒郭月明都不知道。
“向北怎麼會在這兒?”他先問了一句,但沒有等回答,因為答案不言而喻,那個孩子自從來秦城後就試圖跟他聯係見麵,他都拒絕了,這次恐怕也是這個意思,他果斷地回應,“我不見他。大偉,今天我不能留這裡了,我在這兒,他不安生,我先走了。彆告訴明月。”
薑大偉一把拉住了郭如柏,“你何苦呢!不想兒子啊。他都找上門來了,這孩子不忘本。你……”
郭如柏擺擺手,“不,這樣對他不好。”
他薑大偉還想再勸什麼,就聽見門口那裡一陣騷動,薑大偉和郭如柏都停止了爭執,往那邊看過去,就瞧見門口竟然呼啦啦進來一群人,不過薑大偉一眼就瞧見了周曉文和張芳芳,這倆都是薑晏維的好朋友,他就當是薑晏維的那群夥伴們過來了。
薑晏維的朋友圈是跟他的朋友圈對應的,不是沒有貧寒人家的孩子——他就是窮人出身,不講究這個,隻是平時來往的多,這種場合那些孩子一般不過來。薑晏維比他會照顧朋友,也不勉強。
家長在這邊,孩子們自然玩不開,所以早就有默契,他們都在後花園的小廳裡,他都準備好了東西。沒想到今天跑前麵來了,薑大偉也沒當回事。
可很快,他發現這事兒不是這樣的,騷動並沒有停止,反而以大門口為圓心,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去。
就聽見有人特彆洪亮地用唐山話喊了一聲,“薑大偉,誰是薑大偉?”
在這樣的一個場合裡,這句話就仿佛是一滴水滴入了燒熱的油鍋中,頓時在人群中形成了炸裂的效果,所有人都閉了嘴,所有人都在內心咆哮,這是個什麼情況?
薑大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為什麼外麵的保安沒有攔著這人進來,為什麼這人要到這裡來找他?不過他顧不得了,他連忙往前移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