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隻狂奔的狗,如風一般穿過了這片他太熟悉不過的彆墅,然後在門衛的瞠目結舌之下,出了彆墅,一頭栽進了霍麒的懷抱裡,他的慣性太大,甚至撞得霍麒向後退了一小步,靠在了車上。
他昂著臉,興奮地看這個男人,“你為了我趕回來的啊,你怎麼提前不告訴我啊。”他興奮地有點語無倫次了,“霍叔叔,我太愛你了。”
霍麒其實就是舍不得這孩子難過,想陪陪他,可他真沒想到薑晏維反應這麼大,他望著那雙滿是欣喜的眼鏡,隻覺得天上的星星都沒有這麼亮,心就軟成了水做的一樣,“我想你了。”
可再愛,也不能在彆墅區的大門口親熱,薑晏維還算知道輕重,跟著霍麒就上了車。車子一路開回兩人的家,路上霍麒就問了問於靜怎麼說的,薑晏維怎麼想的,等著到家的時候事兒已經聽得差不多了,霍麒就說:“明天我陪你過去。”
有了霍麒陪伴,薑晏維就從一條死魚變成了活魚。他將客房做主給了保姆午休用,自然是要擠在霍麒房間裡睡的,霍麒換睡衣他不肯走,明目張膽地將人看了個光,等著霍麒洗漱的時候,他也跟進去刷牙,霍麒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妥協:“上廁所記得關門。”
薑晏維還沒變態到看人上廁所呢,點點頭同意了。
等著上床,薑晏維就光溜溜的鑽到了霍麒身邊抱著他,霍麒已經習慣了,很自然的關了燈也躺下了,就聽見薑晏維在他耳邊悄悄說:“你在就特彆安心。什麼都放心了。”
霍麒開了幾個小時夜車回來特彆的疲勞,閉上眼就有種要睡過去的感覺,可此時卻想著一句話,“抱著你我也才放心。”隻是沒說出來,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於靜和薑大偉瞧見的就是這二人組合。薑晏維半夜跑了,這會兒正跟周曉文解釋加道歉呢,衝他倆叫了聲爸媽就接著打電話了,倒是霍麒空著。
薑大偉很是多看了幾眼薑晏維,這才扭過頭來跟霍麒客氣,一個勁兒的說,“最近給你添麻煩了,哪天咱們兄弟聚一聚,我得好好謝謝你。”
倒是於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點意外說:“維維這孩子,這事兒也纏著你,剛開年公司很忙吧,怎麼也跟著過來了?我們自己處理就成了,你趕快回去吧。”
霍麒就說,“今天沒事才過來的。這孩子可能有點膽怯。”
他願意陪著,於靜自然不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薑晏維就跟周曉文賠禮道歉成功,掛了電話過來了。於靜就說,“維維,你和你爸到隔壁去坐坐吧。”
這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兒,薑晏維自然不能說什麼,點點頭說了聲“好”,就往隔壁包房走過去,薑大偉連忙小跑幾步跟了過去,他似乎想拍拍薑晏維的肩膀,讓那小子給躲過去了,薑大偉大概有點空落落的,腳步就慢了慢,等著薑晏維進了包房,他才進去。
他把門仔細的關好,薑晏維已經坐在了最裡麵的椅子上,低頭翻著手機玩。薑大偉實在是太了解這個兒子了,一眼就瞧見他壓根沒在任何頁麵上停留,顯然是不知道乾什麼用這個動作遮掩情緒的。
薑大偉就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問他,“維維,這麼久沒見爸爸,沒什麼要跟爸爸說的嗎?”
薑晏維知道這是談話開始了,就把手機放在一邊抬起了頭。然後就看到他爸眼底下特明顯的一道紋路,看起來跟老了十歲似的,“你最近挺累吧,老了那麼多。”他脫口而出。
薑大偉就愣了一下,隻當孩子還關心他,忍不住就點頭,“是挺累,最近……”最近無論哪件事都不能跟薑晏維說,薑大偉一下子就把話頭給掐住了,是啊,他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家了,公司的家裡的大事小事都可以隨便聊聊,他很快換了話題,“歲數大了都這樣,都快五十的人了,怎麼可能不老?”
薑晏維又不是傻子,怎麼能聽不出他後麵沒說的話呢。他想想昨晚他爸家彆墅亮著的燈就以為是跟薑宴超有關,開始的那點關心就徹底拋到爪哇國去了。
他哦了一聲,就不想多說了。
可他不說,薑大偉還有一堆關心的話要問,“期末考的挺好,開學就最後一個學期了,有沒有想好乾什麼?還想當醫生嗎?”
當醫生這事兒,薑晏維真不是說說玩的,他高一的時候就跟他爸媽說過了,說自己沒什麼經商的天賦,想乾點有意義的事兒,想學醫。學醫又累又辛苦,工作後還有各種醫患問題,薑大偉和於靜都覺得不那麼理想,他們都想讓孩子快快樂樂的過日子,所以也沒多鼓勵。
薑晏維就點點頭嗯了一聲,“還想。”
薑大偉這會兒恨不得當慈父了,“想就學吧,爸爸支持你。大不了爸爸到時候給你開家私人醫院,日子也好過。”
要是原先,薑晏維肯定特高興的說,“還是爸爸疼我。”可現在他說不出來,就點點頭說,“再說吧。”
這話落下,屋子裡又沒聲音了。
薑大偉不甘心又問:“有什麼需要的嗎?關鍵時候了,輔導老師要不要,爸爸給你請?還有學校裡有沒有需要辦的事,都可以給我說呀。”
“你早……”薑晏維下意識就想反問你早乾什麼去了,可是話到嘴邊就覺得挺沒意思的,這話說出來又會是一頓吵架,將過去對不起他的那事兒都拉出來說一遍,然後放放狠話。沒意思,太沒意思了,他真不想這樣下去了。
“不用了,”他壓著性子緩和了語氣說,“輔導老師霍叔叔給我請了,都是市裡最好的老師,要不期末也不能進步這麼大。學校裡也沒什麼事,高三了有事也不找我們了。爸,這些你都不用操心了。”
薑大偉聽了這話自然自責,“是我沒照顧好你,卻麻煩你霍叔叔。”
薑晏維就說,“你忙我理解,顧不上就顧不上吧,你家裡事兒多,薑宴超也身體不好,你多照顧他我明白。我都成年了,自己會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自責。”
薑大偉就明確的發現,他那個一點就著的兒子不見了,現在坐在他麵前的孩子,不再跳著腳叫薑宴超猴子了,連發火都懶得跟他發火了,居然說能理解。
如果說年前最後一次見麵,薑晏維的鬨騰讓他知道這孩子還在在意的話,現在他能明確的感覺到,他不在意了。
明明薑晏維就坐在他的眼前,伸手就能摸到,他卻有種這孩子已經在遠離他的感覺。
從薑晏維生下來開始,他曾經幻想過那麼多次,這孩子長大了成人了懂事了他該有多驕傲,卻從未想過,薑晏維的長大是這樣一種狀況。
後悔?自責?兩者在他心裡發酸發酵發脹,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維維,你是不是特彆討厭爸爸了?你看你現在,連氣都不願意跟我發了。維維,爸爸知道那段日子做的不好,讓你受委屈了,爸爸這些天不停地在反思自己,我錯了,我混蛋,那麼好的日子我不珍惜,我愧對你媽媽和你。”
“我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我最近總是一個人待著抽煙,一夜一夜的睡不著,總是忍不住想起過去的日子,咱們一家在一起多快樂。維維,我跟你媽媽的路走錯了,再也回不了頭了,我知道。可你是我血脈相連的兒子啊,爸爸知道錯了,你再給爸爸一次機會好不好?”
薑晏維看著他,他臉上滿是痛苦,顯然這些話都是真的,他是真心實意地後悔了。曾經他是多盼望他爸能說這句話,多盼望他爸轉頭開始又重新向著他,讓郭聘婷吃癟。可如今卻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他製止了薑大偉繼續的懺悔,勸他說,“爸,再給一次機會又怎麼樣?搬回去,跟你們住在一起,我和郭聘婷薑宴超吵架打架你向著我嗎?可我現在連架都不想吵了,怎麼辦?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我希望你永遠向著我的時候你不在,就是不在了,現在我不需要了,你給我再多有什麼用。”
薑大偉不甘心地打斷他,“維維。你想讓爸爸怎麼辦?你說給爸爸聽啊。”
“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學習,離你們這些糟心事遠點。”他站了起來,“爸,你不用再勸了,辦手續吧。”他也不是個沒良心的孩子,往外走兩步大概覺得這樣挺狠的,就回頭又說,“這樣我不用摻和你的家庭,隔個一兩個月咱們見一次,八成會好點,比現在好。”
說完,他就走了出去。
薑大偉痛苦的雙手捂住了臉。
走廊裡,於靜看著霍麒,“他們得聊一會兒了,咱們去那邊坐坐吧。”
霍麒自然同意,“好。”
兩個人也找了個包廂坐著,各自要了杯咖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於靜跟霍麒也不算太熟悉,她沒離婚的時候,作為薑大偉的妻子跟霍麒見過寥寥幾麵,然後就是今年過年了。說的話也都很官麵,天氣秦城和京城,都是無關緊要的。
說了一會兒,霍麒都以為會這麼一直說到薑晏維出來,卻沒想到於靜話鋒一轉,突然問了一句,“維維雖然熱情點,可從來沒那麼纏過父母以外的人,你們關係真是太好了?平時都聊什麼啊,我真挺感興趣的。”
霍麒端著咖啡杯的手就停頓了一下,有種於靜知道了些什麼的感覺。
可偏偏於靜臉上波瀾不驚,仿佛就是一個媽媽對孩子行為的好奇,他看著於靜認真的眼睛,一時間真判斷不出這是試探還是真心,隻能遮掩地說,“大概有點共同語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