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月鶯時。”鶯時慢慢抬眼,看著對方含笑說。
“好名字,”被那雙眼睛一看,林玉斌就有些晃神,笑意加大稱讚。
鶯時的話不多,聲音輕柔,沉靜而溫和。
林玉斌忍不住認真傾聽,從愛好問起,連時間都忘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雲清就打斷了說,“玉斌,你奔波一路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林玉斌恍然回神,頓時有些訕訕然,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問了很多話,忍住不好意思說,“哦哦,好,好。”
“對了,明天我準備和同學們出去玩,不如表妹一起?”他忽然想起,本來往外走的腳步一頓,期待的問。
鶯時看向林雲清。
林玉斌頓時也看向自家姑姑。
林雲清沉吟了一下 ,同意了。
留洋歸來,她本來就不太在意所謂的規矩,隻是帶著鶯時守寡,難免平日裡要小心謹慎一些。隻是,這件婚事關係重大,眼下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好。”看見自家娘親答應,鶯時看向林玉斌含笑應聲。
林玉斌一喜,又叮囑了幾句出去玩要帶的東西,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鶯時,你怎麼想的?”林雲清起身,帶著鶯時回了自家的院子,進屋後屏退下人,才輕聲問道。
“表哥無意,我自不會癡纏。”
“可——”林雲清忍不住說。
“娘先聽我說完。”鶯時拉住她的手,掃了眼外麵,聲音越發的輕微,說,“我明日出門,會趁機和表哥說清楚我們的處境。請他和我假結婚,等去了海城就離婚,放他自由。”
“想來這點小事,看在表兄妹的情分上,他應該會答應的。”鶯時輕笑著說,哪怕說起離婚,神情也沒有動過分毫。
林雲清若想離開陶家,看在林家的麵子上她隨時可以走,但鶯時不行,她是陶家的人,陶家又抱著彆的念頭,根本不準備放人。
鶯時清楚,隻要她能脫身,林雲清便不必再囿於這陶宅之內。
“離婚!那豈不是苦了你了。”林雲清一驚,下意識說。
雖然如今已經不像幾十年前那樣,但離了婚的女人處境依舊不好,以後還不知道要麵對多少流言蜚語,而且若是再嫁,怕是也難。
鶯時笑著看她,目光平靜,卻滿是堅定。
林雲清注視著她,想了一會兒,緩緩點頭,說,“這也是個辦法,好,就按你說的做。”
鶯時頓時笑開,上前靠近自家母親的懷中,說,“娘,到時候你就可以回家了,不用再呆在這裡了。”
“是啊,到時候啊,娘就買一套房子,就咱們娘倆住。”林雲清也有些期待起來。
深宅十幾年,她都快忘了外麵的模樣了。
也不知道海城現在是什麼模樣。
“買小洋房吧,我們置辦上沙發,準備一個大大的書房,外麵還要有花園。”鶯時一一說起自己的想法。
這深到看不到出路的宅院,她再也不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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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丫鬟帶路,引林玉斌去客房,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的。
鶯時那雙溫柔的眼和含笑的麵容總在他麵前晃動,甚至不小心絆了一下。
餘瑩瑩四人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他。
“林大哥,你這是怎麼了?”餘瑩瑩頓時關切的問。
周堯打量了一眼,心中一動。
“沒,沒怎麼。”林玉斌勉強回神,笑著說。
餘瑩瑩看著他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安。
周堯讓笑著打趣了一句,“我聽說你去見未婚妻了,怎麼樣?難道是被迷住了?”
林玉斌頓了一下,笑著說沒有。
餘瑩瑩咬了咬唇。
“我就說嘛,林大哥是重視內涵的人,怎麼會膚淺的為皮相所動呢。”她笑著說,但她很了解林玉斌,剛才那一頓已經說明了不少線索。
林玉斌眸光一定,攥緊手讓自己笑起,說了明天要邀請鶯時一起去的事情。
餘瑩瑩笑意越發勉強,周知蘭拉了拉她的手,四個人都表示了讚成。
等到晚上,林玉斌注視著自己的信紙時,遲遲沒辦法下筆。
他這次是私下跑來蘇州的,本來想的是先斬後奏,自己退完婚再告訴頑固不化的父親,可他下午完全沒想起退婚的事,現在麵對這張原本應該寄回海城的陳情信,他根本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收拾好東西準備睡覺,可林玉斌卻一直沒辦法入睡,腦中鶯時的麵容不停浮現,耳邊還有餘瑩瑩的話。
對,沒錯。
他不是膚淺的重視樣貌的人,他隻是被驚豔了,就像看到了一副好看的畫,忍不住多看幾眼,如此而已。
明天出去遊玩回來後,就提退婚,林玉斌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堆,終於下定了決心。
一大早,鶯時起身開始在嬤嬤的時候下梳洗。
挑了一會兒衣服,放棄了寬袍大袖,鶯時選了一條洋裙,外麵配一條披肩,就已經足夠應對三月的蘇州了。
昨天剛下過雨,今天難得的有點太陽,鶯時吃過早飯就往外走去。
尋了個小廳等了一會兒,丫鬟便說林少爺一行人到了,她才出去。
晨起的陽光清透澄澈,柔和而不刺眼,昨日被雨水衝洗過的花草樹木碧綠清脆,微風送來花香,一切讓人心情都不由的好了起來。
門外路邊栽著一棵玉蘭,他們走到這裡,恰好看到鶯時從院中出來,玉蘭花枝隨風輕顫,但入目隻有鶯時。
這是誰?
幾人都怔住。
“表哥。”鶯時看過幾人,含笑對林玉斌招呼一聲。
林玉斌失神片刻,心中忍不住躁動起來,笑著說,“表妹。”
昨日他還有些遺憾,鶯時太過舊式,但沒想到,她竟然能如此自在的接受洋裙。那彆的呢?
原來這就是林玉斌的未婚妻,周堯忽然就理解了昨日他的失神。
馬車早已經準備好,直接拉著他們往城外走去。
因為人多,所以安排了兩輛馬車,男女分坐。
餘瑩瑩偷偷打量了鶯時好一會兒,忍不住抱怨,說,“這也太晃了,還是汽車最好。”
“隻能勞煩餘小姐忍一忍了。”鶯時含笑安撫。
她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哪怕餘瑩瑩知道她後就一直不喜歡,可在麵對她時,依舊升不起絲毫敵意。
“你平日裡都在家做什麼啊?”她忍不住問。
“讀書,看報,偶爾做些繡活。”鶯時反問,“你們呢?海城是什麼樣的?”
說起這個餘瑩瑩就精神了,開始和她說起海城。
學校,咖啡廳,西餐廳,歌舞廳,一個個新奇的,鶯時隻在報紙上看到過的存在被她徐徐到來。
鶯時聽得認真,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總能在適當的時候接上一句話,後來周知蘭也加入進來。
在三人的聊天中,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今天要逛的是玉架山,一溜三座山脈,形如筆擱,便有了這個名字。
棄了馬車,林玉斌看著準備跟上來的丫鬟婆子,有些為難的對鶯時說,“鶯時,我們去爬山,帶著這麼多人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鶯時也不想帶這麼多人,她想找個地方和林玉斌好好聊聊,但是不確定跟來的人裡有沒有一叔安排的人。
心中一轉,她點了兩個人,讓剩下的人都在山下等著。
兩個人還好,她們慢慢悠悠的就上了山。
一路觀賞風景,偶爾談論一下詩歌,鶯時偶爾也說上幾句,倒是讓幾人眼前一亮。
“你也懂詩歌?”餘瑩瑩忍不住問。
鶯時點了點頭,說,“我娘教過我。”
“伯母?”餘瑩瑩有些驚訝。
“我姑姑曾留學英國。”林玉斌有些驕傲的說。
眾人頓時驚歎。
一行人雖然身體都不錯,卻也算不上好,等爬到半山腰就沒多少力氣了。
“不爬了不爬了,累死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再爬吧,而且我也餓了。”餘瑩瑩受不了了。
幾個人都有些累了,立即答應,在這裡修整起來。
兩個丫鬟忙活起來,拿出食水,他們用完之後總算是緩過了勁。隻是也不想動,索性在這裡看起了景色。
玉架山景致不錯,恰逢三月,草長鶯飛萬物複蘇,這般安靜欣賞,倒也彆有一番意趣。
等休息的差不多了,他們正準備繼續往上爬,忽然聽到一陣喧鬨越來越近。
“給本少爺找,前兩天有人在這邊看見那畜生,肯定就在附近。”有人冷冷的說。
“是少爺。”
轟然應答聲中,幾十個端著槍的人迅速靠近,其中一個男人穿著軍裝,滿臉怒火,正罵罵咧咧的罵著人。
“是李少帥。”周堯一驚,低聲道,給林玉斌一個眼色把三個女孩兒護在了身後,心裡發緊,怎麼就這麼不走運碰到了這些個人。
這年頭少帥不少,有好有壞,但不巧他們遇到這個姓李的就不是一般的壞,性情暴戾,好色成性。
那些人也沒太在意這幾個人,眼看著要過去了,幾人鬆了口氣,忽然聽到一句,“等等。”
李少帥本來隻是隨便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就看見了小半張玉白的臉。
雖然沒看見全貌,但隻這一點,他就肯定,對方絕對是個美人。
“你,出來。”李少帥本來因為抓不住那個畜生而煩躁的心情好了點,伸手一指。
鶯時心中一緊。
“李少帥,我們——”林玉斌臉色發白幾乎說不出話,周堯皺眉正要開口。
“費什麼話,把人給我拉開。”李少帥沒少做這事,也不想聽他廢話,直接下令。
幾個人立即上前把三個人拉開,鶯時避無可避,隻得低著頭站在那裡。
“果然是個美人。”李少帥上前一捏下巴把鶯時的臉抬起來,笑眯眯的說。
雖然沒找到那個畜生,但是能遇到這麼個美人,倒也不錯。
“少帥自重,我是陶家的小姐。”鶯時冷著臉,試圖把他的手給拽下來。
“什麼陶家,你知道嗎?”李少帥不以為意,笑著隨口問了一句。
“少爺,就那個綢緞莊。”有人倒是真知道。
“哦,這個陶家啊,我還以為是多了不起的人家呢,識相點,哄了本少爺高興,不然滅了陶家。”李少帥嗤笑一聲,扯著鶯時就走。
鶯時根本抵抗不住,轉頭看著正憤怒掙紮的幾人,眸光黯淡的又回了頭。
這些人有槍,他們根本沒辦法。
“少帥——”周堯試圖阻攔,直接被人攔住。
“大哥,我們不能以卵擊石,林玉斌,快,去找你姑姑。”周知蘭冷靜的說,餘瑩瑩嚇根本不敢說話。
一行人咬咬牙看著鶯時被帶走,轉身飛快的往山下走。
深山中,正安靜趴臥著的黑狼忽然一動,輕輕嗅了嗅。
這股香味,很喜歡。
祂本來不想動,但不知為何,從聞到這股香味起,心中就忍不住躁動,這無疑讓本就處於春天的祂越發煩躁。
遲疑了一下,祂到底起身,飛快往香味傳來的方向跑去。
“就這裡了。”李少帥找了個地方,滿意的說。
眾人頓時會意四下散開。
“來,把東西給我拿過來。”李少帥一伸手,就有人忙打開一個小瓶子。
鶯時試圖掙紮,可握在肩膀上的手宛如鐵箍一樣,她根本掙紮不開,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他把那一小瓶藥水灌進自己嘴裡。
冰涼的藥液滑下咽喉,她渾身都在顫抖。
這是什麼,她能猜到。
胳膊上的手鬆開了,鶯時踉踉蹌蹌的後退,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身體開始發軟。
“比起掙紮的死魚,老子還是喜歡熱情一點的。”李少帥說,也不急著追鶯時,不慌不忙的開始解衣服。
身體中莫名的熱意擴散開,鶯時靠著樹,幾乎站不住,她咬著牙四下看去。
或許她該一死了之,但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這麼死了,要死,也該是眼前這個男人。
忽然,一道黑影閃過,滿臉□□,死死盯著鶯時的李少帥脖子爆出血花。
鶯時下意識睜大眼,跟著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冷風撲麵,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剛才的一切拋在了身後。
“是黑狼!”
“少爺,少爺!!”
砰砰砰——
亂七八糟的聲音和槍聲在後麵響起,鶯時心臟狂跳,努力睜大眼才發現,她正被一隻巨大無比的黑狼叼在口中,飛快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