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氣了嗎?
鶯時有點茫然的想, 然後又想,她好像的確是有點生氣的。
心跳驟然變快,咚咚咚的響在耳邊, 震耳如雷。
“我, ”鶯時慢吞吞的,遲疑的, 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 說,“我就是生氣她也敢覬覦你。”
“她配不上大哥哥。”等到這一句話的時候, 鶯時立即說的飛快, 幾乎不加思索般。
帳篷內很安靜, 但外麵的人類人往聲不停。
腳步聲,壓低的說話聲,偶爾泄露出來的愉悅吟哦,在這一刻,全都無比清晰的響在耳側。
太靜了些。
鶯時不覺屏息,掠過那些聲音, 將注意力都放在帳篷內另一道呼吸聲上麵。
突然的,她聽到了一聲笑聲。
很輕。
是大哥哥那種慣來的漫不經心的感覺, 卻又帶著些愉悅,
“那誰配得上我?”祂問。
鶯時下意識睜大眼思考起來, 手揪著被子摩挲。
“我也不知道。”她很認真的思考了半天,然後發現, 自己根本想不出來誰能配得上大哥哥。
他又好看,又強大,又溫柔。
以後如果有了情人,一定會對對方很好, 說不定要比對她還好。
鶯時想著抿了抿唇,有點點難過,但隻是一點點。
不可以這樣想啊鶯時。
大哥哥幸福最重要了,她在心中對自己說,讓自己笑了笑。
“那就好好想。”祂說。
鶯時就真的好好想了起來,然後翻來覆去了半夜,難得的沒睡好。
祂聽著旁邊的動靜,眼中的笑意變濃。
小笨蛋。
祂沒說什麼,而是含笑躺在那裡,愜意甚至可以說是悠閒的聽著鶯時半夜不眠。
第二天醒來後,冒險隊繼續深入鬆崖密林。
危險一日一日的漸漸升級,鶯時對敵時越發的熟練,而不管什麼時候,伯崇都是那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平靜的守在她身後,成為她最強大可靠的底氣。
生生死死,在這幾天,鶯時沒少看見。
她見過感情極好的情侶在危急時刻推了對方去送死,也見過隻是露水情緣的人護住了對方,還見過為了一些好東西而一力算計,坑害彆人的人。
人心的自私詭詐在危險麵前一覽無餘,大多的人都冷漠相對習以為常,可那偶爾的良善卻也如螢燭之火,星星點點,綿延不絕。
進入密林第五天,他們抵達了崖山下麵,冒險隊的人采摘了一些目的地就準備離開,而在他們離開之後,鶯時和伯崇悄無聲息的留下。
眼前的高山陡峭險峻,密密麻麻生長的藤木野草之中,根本找不到向上的道路。
鶯時要從這裡爬上去,然後摘到一枝鬆樹的枝丫。
旋風冒險隊的人很快就發現了隊伍裡少了兩人的蹤跡,迅速報上去後,徐紅和徐彪都平靜的表示了隻當不知道。
“用七級險地來曆練,大手筆。”徐紅看著後麵拔地而起的險峻大山,感歎了一句,又有些好奇,說,“大哥,你說那小姑娘能成功嗎?”
“有那位在,就算失敗也沒關係。”徐彪回答,話語中顯然不認同鶯時會成功。
畢竟那隻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
“我覺得會。”徐紅卻持了相反意見。
“哦?”徐彪有些詫異。
“我不覺得那位會做沒必要的事情。”徐紅回答。
根據她的觀察,那位伯崇先生本性冷漠寡情,這些年哪怕鄭安明那些人都沒放在他心裡過,唯獨一個鶯時,寵著疼著,萬分嗬護。
這樣的疼愛,若不是有成功的把握,他何必帶小姑娘來受這份罪。
高山下,鶯時借助一個個樹木向上爬去,她將自己的木係異能運用到了極致。
路邊的樹木,藤蔓,野草,都化為了她的助力,幫助她向上走去,還要小心翼翼的避開蟲族的注意。
草叢裡,樹冠上,不起眼的石頭下,都生活著蟲族。
鶯時不自覺的在周圍注意了一下,但根本沒發現大哥哥的身影。
她忍不住的就有些不安。
“繼續。”祂在暗中看著小姑娘眼睫輕顫,本想不開口,但到底沒舍得低聲開口。
鶯時眼睛一亮,大哥哥在!
她沒再胡思亂想,繼續向前。
嗡嗡嗡——
飛蟲的聲音靠近,鶯時立即驅使藤蔓將自己掩飾起來。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因為她不確定來的這個飛蟲到底是靠什麼認人的。
溫度?氣味?亦或是那些尋常人感受不到的波動?
人類對蟲族的了解,終究是太少了。
而這個世界的蟲族,種類也太多了,隻是目前人類發現並且確定的品種,就已經過萬了。
但是可惜,儘管經過遮掩,來的這個蟲族還是發現了鶯時。
安靜躲在在樹木中的鶯時敏銳的發現了嗡聲微妙的改變,當機立斷率先出手,細小的藤蔓探出,那個飛蟲顯然感覺到了危險及時躲避,讓第一次攻擊落了空。
鶯時有些失望,但依舊保持住了冷靜,在第三次的時候,終於成功的將飛蟲卷下刺穿。
她沒有在這裡多留,蟲族的叫聲大部分都是吸引同類的,身影連動,她立即離開這裡。
走出一段距離後,身後的嗡鳴聲加劇,鶯時沒再試圖躲藏,反而加快了速度。
不能被蟲群包圍。
急促的運動中,鶯時不覺緊張起來,但仍舊保持住了冷靜。
躲避,攻擊,尋找路線,做好計劃,她飛快的運動著自己的大腦,甚至沒時間注意伯崇的蹤跡。
又一次逃開,鶯時靠在樹上借用這點時間休息,慢慢調整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她抬頭,天色已經暗下,樹冠的縫隙中可以看到星空,昏暗的密林中似乎隻剩下她一個人。
“大哥哥?”鶯時輕聲說。
“嗯。”祂又應。
鶯時頓時就笑了,她估算了一下,自己已經爬了大半,可上麵才是最危險的。
那些守護古鬆的蟲族遠比她剛剛經曆的那些更加危險。
鶯時沒再說什麼,而是靠在樹上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好,繼續向上。
之後一次又一次,鶯時度過危險,然後叫一聲。
“我在。”
祂都會低聲回答,隻是注意著鶯時身上不斷增加的傷痕,祂的聲音越發低沉,眼眸中的黑色流光轉動,如同旋渦般深不見底。
再一次看到那個蟲族在鶯時臉上留下一道傷痕,鮮血滴落,祂忽然有些後悔。
其實鶯時不曆練也沒關係的。
她懂不懂這些根本無所謂。
祂會保護好她的。
密林在前麵似乎就到了儘頭,鶯時停下休息,又叫了一聲大哥哥。
有他在,她的心才會穩,才能鼓起勇氣繼續去曆險。
“鶯時……”祂低聲說。
祂想說我們回去吧,沒必要再進行什麼曆練了。
“大哥哥!”感覺到了對方口中的遲疑,鶯時忽然打斷,她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無比燦爛。
“我要繼續了,大哥哥,你可要保護好我呀。”她說。
祂就收回了口中的話,安靜的看著笑意璀璨的女孩兒,嗯了一聲。
“我在。”祂說。
鶯時笑著在自己口中塞了幾個恢複傷勢的果子,一直到要出發了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大哥哥心疼她。
這一點比什麼都讓鶯時快樂,並且堅定。
鶯時,要加油啊。
鶯時用了十二分的小心上山,然而這種蟲子的確很厲害,哪怕她再三警惕,最後也被發現,隻得開始逃走。
這些蟲子顯然是有經驗的,大群攔住鬆樹周圍,她一場惡戰終於靠近了鬆樹,匆匆折了一枝鬆枝,就直接在山崖邊跳了下去。
上山不易,下山卻很簡單,鶯時不停借著力,將自己的速度拉到最快。
然而這些蟲子不是這麼容易放棄的。
追追逃逃,鶯時用了三天的時間,終於擺脫了這群蟲子,又用了一天,出了鬆崖密林。
她的衣服早就破碎,身上遍布傷痕,都是被那些蟲子的利足蟲翼傷的。
就這,還是鶯時吃過果子恢複後的結果。
舊傷添新傷,果子治愈的很好,但傷勢添的更快。
出了密林,鶯時又往前奔走一段路程然後回頭,看著這個被她拋在身後的險地。
“大哥哥,我成功了。”鶯時喃喃,緊繃著的那口氣散開,整個人向下倒去。
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她知道——
鶯時落進了一個冷硬的懷抱。
她知道,有人很接住她。
“是的,你做到了,鶯時很棒,我為你驕傲。”祂抱起鶯時,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為鶯時的不放棄。
明明她知道,隻要她一句話,祂就會帶她走,不用受傷,不用吃苦,不用這麼累。
但她沒有。
不愧是祂的女孩兒。
祂抬手拂過鶯時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黑色的光芒浮動,那傷痕迅速愈合。
冰冰涼涼的。
都不怎疼了。
鶯時想笑,但她好嘞,累的連表情都不想動,不過她還是輕輕勾了勾嘴角,說,“大哥哥,我累了,睡了……”